廳内,韓執事身着一襲華貴的青衫,坐在那雕龍畫鳳的紫檀木椅上,眉頭緊鎖,目光嚴厲地注視着前方。
在他身旁不遠處,韓箐箐這位多寶閣執事的掌上明珠,卻是一副與這莊重場合格格不入的打扮。
韓箐箐盤坐在光潔的地面上,裙擺鋪開,活似一朵不染塵埃的野花,卻因一臉的委屈而顯得有些失色。
“爺爺,你就讓我出去找李天哥哥吧,就這一次!”
韓箐箐的聲音裏帶着幾分撒嬌,幾分堅持,小手揉着衣角,眼睛裏似乎能滴出水來。
韓執事的眉頭皺得更緊了,他用那曆經滄桑的手指輕輕敲打着扶手,發出沉悶的響聲,仿佛在爲這不聽話的孫女計數。
“箐箐,你身爲多寶閣的千金,怎能如此不顧身份?李天不過是一名小小的城門守衛,且不說品行如何,單是這份地位懸殊,你也要三思啊。”
韓箐箐一聽,小臉蛋鼓得像包子,眼睛瞪得圓圓的,倔強之色盡顯。
“爺爺,你總是這樣說李天哥哥,他才不是那樣的人!他對我可好了,每次進城都會護着我不被那些讨厭的家夥騷擾。”
“爺爺,你最疼我了,就讓我去找他吧,李天哥哥已經一天沒有來找我了,萬一……萬一有别的小狐狸精趁我不在,偷偷勾引他怎麽辦?”
說着,韓箐箐的眼眶裏竟真的泛起了淚光,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。
韓執事見狀,心中五味雜陳,既有疼愛也有無奈,他深深歎了口氣,這口氣仿佛帶走了他不少力氣。
“哎,看來還是我這做長輩的太溺愛你了,養成了你這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。箐箐,你可知道,這世間險惡,人心難測,爺爺是爲了你好。”
韓老的話語裏帶着濃濃的歎息,但韓箐箐隻覺得爺爺是在阻止她的幸福,小嘴一噘,眼眶裏的淚珠兒終是落了下來,滴在了衣襟上,形成了一朵朵透明的花。
“爺爺,你總是這樣,我不管,我就要去找李天哥哥,誰也攔不住我!”
韓執事臉色一沉,原本溫和的目光瞬間變得嚴厲,他擡起手,作勢欲訓。“你……”
“爺爺!”韓箐箐眼見勢頭不對,連忙打斷,整個人從地上彈起,像隻受驚的小鹿,眼淚汪汪地看着韓執事。
“我回去,我回去反省,好不好?但你也要答應我,如果李天哥哥來找我,不要攔着他。”
韓老望着孫女這副模樣,心中縱有萬般無奈,也隻能化作一聲長歎。
“好,好,你先回去,好好想想。”說罷,他揮揮手,示意韓箐箐可以離開。
韓箐箐見狀,小嘴一癟,委屈巴巴地噘着,眼角還挂着淚珠,一步三回頭地慢慢挪出了大廳。
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門外,廳内才重新歸于平靜,隻留下韓執事一人,望着那緊閉的門扉,眼神複雜,既有寵溺,又有憂慮。
韓箐箐回到自己的閨房,嘭地一聲甩上門,整個人撲倒在軟榻上,抱着枕頭,委屈地抽泣起來。
“李天哥哥,你到底去哪裏了,爲什麽不來找我……”少女的心事,如同這春日裏最細膩的雨絲,密密麻麻,剪不斷理還亂。
次日清晨,韓箐箐已經等了整整一天了。
韓箐箐的閨房,布置得富麗堂皇,金線勾勒的錦帳低垂,珍珠串成的簾幕輕搖,一室的珠光寶氣仿佛将外界的塵埃隔絕。
紅木雕花的大床上,她正怒氣沖沖地把一隻繡着并蒂蓮的錦囊摔向地面,口中咒罵不停,那些精緻的物件在這暴風雨般的怒意下顯得異常脆弱。
“真是豈有此理!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李天,竟然敢一天不理本小姐,哼,等他來了,非得讓他好看不可!”
韓箐箐咬牙切齒,一邊說一邊在房間裏來回踱步,踢翻了幾隻名貴的瓷器也不在意,隻管發洩心中的不滿。
突然,門外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,緊接着,一名小厮慌慌張張地闖了進來,滿頭大汗,連滾帶爬地跪在韓箐箐面前,打破了這屋内的暴怒氣氛。
“不好了,小姐,不好了!”
小厮上氣不接下氣地說,聲音顫抖得像是秋風中的落葉。
韓箐箐本就煩躁到了極點,被這突如其來的打擾更是火冒三丈,她柳眉倒豎,杏眼圓睜,怒聲道。
“慌慌張張成何體統!有什麽事就不能好好說嗎?”
小厮被這氣勢吓得渾身一抖,更加語無倫次:“是、是李家,李家那邊,李天公子的命燈……命燈滅了!”
這話如同晴天霹靂,讓韓箐箐瞬間愣在原地,臉上錯愕轉爲難以置信的瘋狂。
韓箐箐猛然向前踏出一步,一腳踹向小厮,怒吼道:“你這狗奴才,竟敢胡言亂語,詛咒李公子!”
小厮被踢倒在地,卻顧不得疼痛,連忙爬到韓箐箐腳邊,哭喪着臉,磕磕絆絆地說。
“小姐,小的哪敢欺瞞您啊,這是李家親口傳出來的消息,李公子的命燈确确實實是滅了啊!”
韓箐箐身形一晃,如遭雷擊,眼前的世界仿佛天旋地轉。她抓着床柱勉強站穩,眼中閃過一抹難以置信的光芒,随即化爲一片茫然。
“你說什麽?我不信,我不信!”
她踉跄着走向那扇雕花的窗戶,用力推開,仿佛想借由窗外的新鮮空氣來證明這一切都是謊言。
然而,外面依舊風和日麗,沒有絲毫異樣,隻有她的心,已如墜冰窖,冷得讓她幾乎無法呼吸。
“命燈滅了……”韓箐箐重複着這句話,聲音微弱得幾乎聽不見。她突然轉身,沖向門口,不顧一切地喊道。
“帶我去李家,我要親眼去看看,李天他……他不能有事!”
小厮趕緊爬起,跌跌撞撞地跟在韓箐箐身後,心中暗自祈禱,希望這不過是虛驚一場。
兩人匆匆忙忙的身影,很快消失在走廊盡頭,留下一地狼藉和滿室的寂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