石墓排列有序,都是尹家已經故去之人。
能夠葬在這塊墓園的,隻有直系血脈,那些開枝散葉後的旁系,除非有大功勞,否則是沒有資格葬在這裏的。
其中有一塊石墓,墓志銘上書:初從文,三年不中;後修武,刀柄失滑,誤斷小指;遂學醫,有所成,自撰一良方,服之,卒。
陸雲看見後,啞然失笑,心想這位尹家先輩,也算是個人才,居然能開藥把自己給吃死,确實值得銘記。
隻是他不明白,尹秋水将他帶到這裏,是什麽意思。
尹秋水一言不發,邁着步子走在前面,也不管陸雲有沒有跟上,隻給他留下一個豐韻的背影。
一直走到一塊石質最光滑的墓碑前,尹秋水才停了下來,怔怔看着石墓。
對比起其它的墓碑而言,這塊石墓,明顯最新,應該不會超過二三十年。
石碑上刻着幾個大字:愛女尹秋如之墓!
這一刻的陸雲,似乎意識到了什麽,先前因爲那奇葩墓志銘而差點逗笑的心思,也在此刻被緊張和不安所替代。
他不希望,自己的猜測成真。
但是心中那種不祥的預感,卻是越來越強烈,讓他快要壓抑到窒息。
尹秋水眼神複雜的凝視着石墓,沒有回頭看陸雲,聲音輕柔的說道:“尹秋如,是我姐姐,同時,也是你的母親。”
轟隆!
這麽輕飄飄的一句話,卻仿佛一道晴天霹靂從天而降,筆直的劈入了陸雲的天靈蓋之中。
自己的母親,已經亡故?
不可能!
這不可能是真的!
陸雲搖了搖頭,臉色瞬間變得蒼白無比,心緒也劇烈波動了起來。
尹秋水一定是在跟自己開玩笑!
“很傷心?”
尹秋水冷笑一聲,直到這時才扭頭看了陸雲一眼,見他呆愣如此,更是譏諷的笑道:“你知道殺死我姐的兇手是誰嗎?”
尹秋水停頓了片刻,滿臉嘲諷之意的看着陸雲。
陸雲沒有說話,隻是拳頭緊緊握着,那并不尖利的指甲,卻将兩側的掌心肉,撕開了一道道月牙狀的裂口,鮮血溢出。
他不敢相信,自己的母親已經死了,更不敢相信,自己的母親是被人殺死的!
該死的兇手!
陸雲的身上,殺意澎湃,好似一把凝聚着無數陰暗怨念的利劍,沖天而起。
憤怒!
滔天的憤怒!
尹秋水的眼眸中閃過一絲訝異,但并不影響她的恨,繼續說道:“你也知道憤怒,你也仇恨兇手,我們尹家,又何嘗不是?”
“我的父親,平時最寵愛的人,就是我姐姐,寵愛到連我都忍不住吃醋,所以得知我姐的死訊後,你知道我父親有多難過嗎?”
“我父親恨不能将兇手千刀萬剮,挫骨揚灰!”
陸雲的身體抑制不住顫抖,面孔也變得有些猙獰,嘶吼一聲道:“你隻需要告訴我,殺害我母親的兇手,是誰?!”
“你想知道?”尹秋水表情越發譏諷的看着他。
“說!”
陸雲體内的殺意,已經攀升到了極點,整個尹家墓園,都在此刻嗚嗚作響,仿佛他的怒,把那些尹家先輩死去的亡魂,都給震動了一般。
然而尹秋水的下一句話,卻是瞬間讓陸雲崩潰。
“殺死我姐姐的兇手,正是你的父親!”
“……”
又是一記晴天霹靂,轟入了陸雲的身體之中,那股凝聚到巅峰的恨意和殺意,也刹那間轉變成了震驚和難以置信。
殺死母親的兇手,居然是父親?
這到底是爲什麽?
尹秋水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,譏笑說道:“你想知道爲什麽,我們也想,可是那個該死的男人,殺了我姐姐之後,就消失了。”
“那時候你剛出生不久,我父親遲遲無法接受女兒去世的事實,兇手又不知所蹤,他看到你,覺得惡心,因爲你的骨子裏,流着那個人的血……”
“我父親本來打算殺了你,我看你還是個連名字都沒取的襁褓嬰兒,于心不忍,于是在我父親動手之前,偷偷把你帶走,正好在路上遇見了一位道長,我便将你交給了他。”
“但是不知道爲什麽,幾年後我父親突然知道了你還活着……”
尹秋水沒有繼續說下去。
也沒有說下去的必要了。
因爲答案已經昭然若揭。
尹秋水把陸雲交給道長後,回來告訴尹沛,她已經殺了陸雲那個孽種,可是五年後尹沛卻意外得知,陸雲還活着,就在江城的一個福利院。
由于身份敏感,尹沛不方便露面,于是暗中給陳家陳平施壓,讓陳平放了一把大火,企圖讓陸雲死在那個福利院。
其實。
尹沛起初是派了高手過去的,但卻發現在那個福利院的四周,居然被修道者布置了神秘陣法,化境及化境以上的修武者接近那片區域後,内勁根本施展不出。
而化境之下,去一個消失一個。
出于無奈,尹沛才找到陳平,上演了一場火燒福利院的戲碼。
本以爲陸雲已經死在了火災中,誰知道這麽多年過去了,他居然再一次現身京城,而且還是如此的高調。
自然會再次引起尹沛的注意。
這就是尹秋水不願意說出真相的原因,因爲她知道這個兇手,就是自己的父親。
陸雲聽完之後,心中滿是凄涼,慘笑一聲道:“父債子償是嗎?呵呵,我身上雖然流着那個人的血,但我也是他的外孫啊,他怎麽忍心下得去手!”
“外孫?”
尹秋水冷笑一聲:“我父親本來就對那個該死的男人不待見,我姐在懷你的時候,是以外出曆練爲借口,偷偷把你生了下來。”
“當時這事我父親根本不知道,我姐也隻跟我一個人說過,所以說,在我父親的眼中,你就是一個孽種,哪來的外孫?”
尹秋水說着,表情越發譏诮。
“這就是你想要的答案,現在你滿意了嗎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