豫讓的眉頭皺了皺,忽地雙目射出一道銳利的精芒,一點都不讓地迎上墨上空淩厲的眼神,毫不客氣地說道:“這些都是弟子們的想法,你作爲門主,就該掌管派内上上下下、大大小小的事務,對于那些步入歧途的弟子更是應該嚴加管教。哼!你倒好,守在家中漠不關心,睜一隻眼,閉一隻眼,讓那些家夥在外面胡作非爲。哼!我看是你也掉進錢眼裏,甘願做金錢的走狗,可笑呵可笑。。。”他印象中墨上空是個是視錢财爲糞土的人,現在這話從墨上空口裏說出來,實在是有些諷刺。
事實就是事實,墨上空絲毫沒有回避的意思,苦笑說道:“人總是會變得,弟子做這一切可都是爲了我們逍遙門。”他把逍遙門挂在嘴邊,就怕豫讓聽不出他的用心良苦。
豫讓臉色不變,淡淡說道:“爲了逍遙門?哼!真可笑。想當年老子創立逍遙門的時候,何等威風,想不到才過去幾百年,就成了現在這副鬼模樣。哎。。。不怨你。。。宗派起起落落很正常,我沒有怪罪你的意思。隻不過,你們如此爲非作歹、傷天害理,老子可就要出面管一管!”
墨上空雙目射出深刻的怨恨,冷笑一聲,說道:“非要說什麽傷天害理,那些都不過是弱者的強詞奪理。這個修真界本來就是以強者爲尊,我們不過是爲了變得強大,而選擇的無奈之舉。”
豫讓冷哼一聲,說道:“無奈之舉?哼!你不要把自己的惡行說得那麽冠冕堂皇。逍遙門内不是有靈境嗎,你們非要奪取他人的靈氣和修爲,以達到所謂的強大?”
墨上空苦笑說道:“師傅有所不知,靈境在你走之後沒多久,被天仙派的柳叔方給破壞了。”
豫讓雙目寒芒一閃,低沉說道:“柳叔方?我見過這人,一身清白、剛正不阿,是個不折不扣的君子,修真界都以柳叔方爲楷模。他怎麽會來逍遙門搞破壞?”柳叔方修行不過才三百多年,卻已經是天階級别的高手,可以說是修真界百年不遇的曠世奇才。
墨上空頹然說道:“還不是因爲虛無幻境。。。”
豫讓忽地探手抓着墨上空的肩頭,冰冷地說道:“這和虛無幻境有什麽關系,你和我說清楚,不要再跟我支支吾吾,跟個婆娘們似的。”
隻要和虛無幻境相關的事情,豫讓絕對是要深究到底的。
此時,狂風四起,四周茂密的枝葉,在狂風肆虐下嘩啦作響。
起風了!
墨上空長歎一口氣,緩緩說道:“師傅,這事我們進去再說。。。”
豫讓點了點頭,說道:“我倒是要看看你能說出個什麽所以然來。冷無燕,你也随我們來。其他人都各自散了,遲點我再找你們算賬!”
冷無燕恭敬地說道:“是。。。老祖。”
他見墨上空回頭看了一眼樹叢,淡淡說道:“放心,我下手已經很輕了,那個叫劉瑾的,暫時還死不了。”
三人往内堂走去,留下單少名和衆弟子面面相觑,皆是從對方的眼裏看到了訝然之色。
内堂是逍遙門日常用于召集派内弟子的場所,雖然很亮堂,很空曠,但是裏面的設施卻相當簡陋,除了一些必要的家具擺件,再無它物。豫讓心想自己訂下的規矩是不是真的不适應當今的時代,隻講奉獻,不求回報的老思想是不是要換一換了。想到這裏,他長歎一聲,說道:“看來是爲師錯了。”
他有些動搖了。
而且,豫讓對墨上空依舊留有師徒的情分,不然他也不會說出這樣的話來。
墨上空和冷無燕相互間交換了個眼色,都掩不住心中的疑惑。
三人走進内堂,冷無燕似乎對墨上空和豫讓接下來交談的内容不感興趣,獨自一人守候在内堂門口,閉目養神。
冷無燕對功法相當着迷,時常找人單挑比試,即便是敗了,隔日還要再讨教回來,周而複始,毫不疲倦。這麽多年的對抗中讓他練就了強韌如鋼鐵般的體魄,一般的攻擊對他根本就産生不了任何的傷害。
因此,冷無燕在修真界留下了個“武癡”和“不動燕王”的美名。
當然,任何人都不可能完美,冷無燕最大的缺點便是腦子不夠好使,不是愚鈍,而是不夠聰明,容易受人擺布。
墨上空和豫讓找了處地方,墨上空親自爲豫讓拉開椅子,請豫讓入座。兩人剛坐穩,就有一名弟子端着三壺酒走進來,雖然這名弟子穿着雪白的直襟長袍,束着烏黑的頭發并且用頂嵌玉小銀冠固定,活脫脫的俊美公子哥,但豫讓憑借足音就能夠斷定這名弟子是個女子。逍遙門也有不少女弟子,但這種掩人耳目的做法确實有些多此一舉,豫讓心中有數,倒是不去點破,點了點桌子,示意弟子斟酒,說道:“你自己說,一個宗派應該怎麽去運作,才是對的?”
墨上空顯然沒意料豫讓會說起這事,沉思片刻之後,緩緩說道:“那就以天仙派爲例。天仙派之所以能夠存在上千年,是因爲其後台是柳家,而柳家掌管着數不甚數的财富,可以用富可敵國來形容。柳家憑借着巨額的财富,坐擁整個修真界的奇珍異寶,不說别的,就僅憑這些奇珍異寶和珍貴藥材,就比其他宗派更加有優勢,更能培養出強大的人才。而我們逍遙門,不求回報的這種做法,可以說被淘汰了。行善事,得善果?是不是太天真?說白了,這就等同于讓弟子辛辛苦苦去修行,然後用各自修行的結果,去服務其他修真者。哈,這做法不是很可笑嗎?現在的塵世都是以物質爲基礎,沒錢那是寸步難行,徒兒可不想看着逍遙門沒落。再說了,現在靈境已毀,我們隻能各自出山謀求生機。至于那些是是非非,都是外人眼裏的事,我們用不着在意。”他說得很誠懇,外行人很容易被他的話給感染。
豫讓仰頭自飲一杯,冷哼一聲,說道:“你這一席話,比直說還厲害,墨上空啊墨上空,你不愧是我一手帶出來的,推卸責任倒是一流。我曾經是怎麽教導你的,靜以修身,儉以養身,你現在這麽浮躁,還怎麽繼續修真?”
塵世間的花花綠綠對豫讓來說都是浮雲。
墨上空迎上豫讓那道似乎能夠洞穿任何人内心的目光,坦白說道:“人不爲己,天誅地滅,我這麽做,沒有錯!”
豫讓的目光凝聚在墨上空的眉宇之間,倏地一道淩冽的殺氣罩向墨上空。
墨上空灑然一笑,把酒杯重重地摔在桌上,語調出奇地平靜,顯然是要豁出去了,一字一句如同冬日刮出來的寒風般冰冷刺骨,說道:“師傅如果非要弟子死,那弟子也隻能認命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