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些看似多餘的舉動,其實是廠長表達重視的方式。
周家兄妹倆一直等到夕陽西下,滿頭大汗的廠長才趕到。
“真不好意思,廠裏的機器出了點小狀況,樣品剛弄好。”
周喬仔細查看了樣品,正合心意,看來廠長确實有能力,此行不虛。
周喬從不拖沓,廠長也很幹脆,雙方很快商定了合作。最終,周喬以每個八分的價格,訂購了一萬個包裝盒。
簽字時,廠長的手微微顫抖。“周喬同志,我代表全廠員工感謝您。”
說完,廠長深深鞠了一躬。周喬連忙扶起他。
周喬帶了三百元定金,但隻留下二百元作爲首付款。
“等貨物送到我家,我會付清餘款。”
得到保證,周喬心情輕松了許多,與來時的憂慮形成鮮明對比。走出廠門時,周喬卻犯了難——工廠位于郊區,周圍荒無人煙,如何找到回程的車成了問題。
廠長看了看表,“抱歉,耽誤了你們的時間,現在可能沒車了,要不要在城裏招待所住一晚,明早再回去?”
這不行,明天一早還有事,今天還得見個人。如果失約,不僅會讓中間人曹绮萱爲難,還會影響未來事業的發展。
“瞧,那邊有輛車過來了,我去問問能否搭個便車。”
“嘿,還真巧,這位司機正好要拐彎,可以順路帶你們一程。”
看見那輛車後,周喬臉色一沉,像隻受驚的小鳥,躲到了哥哥身後。
周達看到妹妹陸征下車時,也不由得緊張起來,他從未見過陸征的臉色如此陰沉。
“同志,好巧啊,正準備回城裏吧?能幫忙帶兩個人回去嗎?路費不會少給你的。”
“路費我不缺,我缺的是人。”
廠長見狀,急忙擋在前面,“在我的地盤上鬧事,你以爲我是擺設?父親,叫工人來,這人想欺負周同志。”
周達趕緊解釋,“廠長,您誤會了,他是我妹妹,應該是來接我妹妹的。”
但看到陸征那鐵青的臉色,周達心裏也咯噔了一下,覺得今天的情況有些不對。
接着,他把妹妹拉到前面,“你惹怒了妹妹,快去道歉,你看他那眼神,像是要把人生吞活剝了。”
周喬被哥哥推到陸征面前,心想,在哥哥眼裏,自己顯然不是最重要的人,連問都不問,就認定是自己對不起妹妹。
盡管知道是自己不聽話,但還是想要小小地撒個嬌。
“你爲什麽闆着臉對我?”
陸征聽到這話,差點被氣笑,“你昨晚是怎麽答應我的?看看你現在這樣,覺得自己有理嗎?”
周喬倔強地擡了擡頭,雖然理虧,但氣勢不能輸。
“還好沒聽你的,否則什麽都做不成。你看,我簽了合同,辦成了一件大事。”說完,周喬從包裏拿出合同遞給陸征。
廠長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,原本以爲是個幹部模樣的年輕人,居然是周喬的丈夫?
這時他才明白,周喬之所以這麽努力工作,可能是因爲要支撐這樣的家庭。周喬太年輕了,容易被表象迷惑。作爲大客戶,他不能讓周喬被這種人影響。
女性更要對自己負責,享受生活,而這種靠老婆吃飯的男人,真是給男性丢臉。
“小夥子,你還年輕,有很多事情可以做,爲什麽要依賴你的妻子呢?還敢給周喬同志甩臉色,真是丢我們男同胞的臉。”
陸征一臉茫然,不明白這位陌生男子的話是什麽意思。
“哈哈,快向我妹妹道歉,不然你會惹怒大家的。靠老婆養活,哈哈……”
周達笑得前仰後合。
面對妻子得意的表情,陸征忍不住輕輕捏了下周喬的臉頰,結果手上沾了些油漬。
“走吧,咱們回家,回頭再跟你算這筆賬。”
當陸征駕駛着小卡車消失在視線盡頭時,廠長依然滿腦子疑問,覺得周喬家的關系真夠複雜的。
不過,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,他們的家務事他不想多插手。但若是周喬将來需要幫助,他會帶領廠裏的同事們支持周喬。
坐在自己的車裏,陸征爲妻子考慮周到,在車内放置了一塊香皂,并且留出一點窗縫透氣。
周喬感受到這些細心之處,便用陸征帶來的毛巾擦了擦臉。“老爺子的情況穩住了嗎?你這麽急着趕過來,他那邊沒問題嗎?”
“老爺子心理強大,經曆過戰火洗禮,而且醫院加強了管理,一般人進不了高級病房,他的安全不用太擔心。”
“那我就放心了,下次别這麽大動靜,别人還以爲我離家出走了呢。”
陸征聽到這話,握緊了方向盤。“昨晚我在家一直輾轉反側,心裏七上八下的,特别挂念你。
我以爲你會坐早班車回去,至少中午能到家。等不到你,就知道你沒把我叮囑的話放在心上,所以我才來找你。”
盡管有二哥在場,周喬還是有點心虛。“也不能全怪我啊,你管得太嚴了。再說,我是來辦事的,你讓我中途放棄,以後還怎麽做大事?”
陸征咬咬牙說:“你還強詞奪理,要是你出了什麽事,我該怎麽辦!”
周喬鼻子一酸,眼眶立刻濕潤了。
“妹妹,我們還是平心靜氣地談談吧,我妹妹膽子小,你别這麽大聲對她說話。”
周喬突然想起了過去的種種,意識到自己可能從一開始就走錯了路。與丈夫共度餘生,這才是她最渴望的事,之前是本末倒置了。
周達的話讓陸征稍稍冷靜下來。“希望你是真心認識到錯誤了。你要想想家裏人,想想我。”
陸征的聲音裏帶着一絲懇求和脆弱。
“我也做得不對,不該對你大吼大叫。周喬,别跟我計較。”
周喬哪裏會計較?陸征現在就是擔心過度的表現。
“回去後,二哥你就開始學開車吧。如果我們家人都會開車,以後出去就方便多了,也不用再去冒險坐那種不安全的火車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