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直沉默的陸征終于發聲了。
今天他算是見識了什麽叫倚老賣老。
從一開始三大娘诋毀周喬時,陸征就氣地握緊了拳頭,但他是個有教養的知識分子,不能像周麗梅那樣直接動手。
此時他開口,話語中滿是譏諷。
一些村民聽了忍不住笑了出來,三大娘覺得自己剛才的優越感仿佛變成了耳光打在臉上。
這陸征憑什麽這麽說,難道他不想要孩子?
“電視上都說,過早生育對女性身體傷害很大,周喬是我們家的寶貝,我可舍不得對方受一點傷害,我們現在還年輕,事業更重要,等周喬想生的時候,我們再要孩子。”
周圍的年輕婦女聽到陸征的話,都不由得心動,紛紛投向周喬羨慕的目光,既有學識,又長得帥,還這麽疼愛妻子的男人,真是難得一見。
周圍人的議論讓三大娘覺得自己像個不開竅的笨蛋,在三大娘看來,女人最重要的職責不就是養育後代嗎?
現在大家居然贊同陸征的觀點,這讓生了好幾個孩子的巧巧情何以堪?這簡直就像一隻不會下蛋的母雞反而更受歡迎,真是太氣人了。
三大娘咽不下這口氣,話不投機便想動手,畢竟拳頭才是硬道理。
“住手!”一聲厲喝傳來。
“都已經是當外婆的人了,還在打架,真是白活了這麽多年。”
村民們順着聲音看過去,隻見周正扶着一位拄着拐杖的老者緩緩走來,走近後,老者繼續責備道:
“你們這是想氣死我啊!一家人打一家人,這要是傳出去,還不被人笑話!”
這位老者是周家最年長的長輩,連周喬都要叫他太爺爺,他是周雲爺爺的親弟弟,今年已經八十三歲了。
見到太爺爺到來,周達連忙從院子裏搬出一把椅子,請老者坐下。
“我多年不管事,還以爲你們這些後輩長大懂事了,現在鬧成這樣,說是怎麽回事?今天我就來評這個理。”
在八十年代的鄉村,家庭内部的重大争端通常不會上報給警察,而是由家族中德高望重的長輩或者村長來調解。
“多少家的,你說是不是這樣?”
按照村裏的習慣,長輩們稱呼晚輩的妻子時會在其丈夫的名字後加上“家的”。
“我們周珊在城裏看到周喬和陸征兩人行爲不端,我隻是好心提醒周喬的嬸嬸,讓我管管侄女,沒想到他們不但不領情,還對我态度惡劣。”
太爺爺聽完,擡頭看了看三大娘。
“周珊說的?這也說明這不是你親眼所見,難道是周珊目睹的?我記得她婆家和周喬家相隔甚遠,怎麽會知道得這麽詳細?”
面對太爺爺的質疑,三姑娘頓時變得有些支支吾吾,不敢大聲争辯。
村裏有傳言,大家都這麽說,巧巧本來不信,但聽得多了,也就覺得可能是真的,太爺爺哼了一聲:“沒影的事你也跟着亂講,難怪周麗梅生氣,真是自找的。”
三大娘臉紅一陣白一陣,還想辯解,卻被太爺爺打斷,“就算這事是真的,你作爲長輩,不但不幫着遮掩,還到處宣揚,你到底什麽意思?
如果有人這麽對你家巧巧和二妮,你會高興嗎?再說,搶工作又是怎麽回事?”
三大娘支支吾吾,不敢作聲,二妮見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,隻好低下頭小聲說:“這不是我媽的意思,聽說是窯廠廠長他們最終決定的,不過這事我們先前也不知道,也是後來才得知的。”
陳志軍咳嗽一聲:“這不對啊,我是廠裏的負責人,很清楚當時的情況。
胡廠長沒想辭退周正他們,是巧巧特别跟廠裏說的,他們才丢掉工作的,大家都覺得周正夫婦做事踏實,對他們被辭退都感到很同情。”
“我們巧巧沒錯啊,我被他們家罵了,心裏不舒服,巧巧爲我出這口氣也是應該的。”三大娘仍然不肯認錯。
太爺爺重重地敲了敲拐杖:“你挨罵是因爲你嘴不幹淨,你現在不僅不反省,還去搶别人的工作,這是什麽道理?還跑到人家家門口鬧事。”
看到三大娘毫無悔意,太爺爺嚴厲地說:“快向周喬他們道歉!”
讓一個長輩向晚輩道歉,三大娘覺得這是奇恥大辱,但三大娘倔強地昂着頭,不願低頭,二妮悄悄拉了拉對方的手,示意一定要先認個錯,卻被狠狠掐了一把。
圍觀的人勸說:“道個歉又不是大事,都是一家人,周喬家脾氣又好,不會跟你計較的。”
周喬也挺直身子,明亮的眼睛盯着三大娘:“看在太爺爺的面子上,我不跟你一般見識,但今天你必須向我和我的家人道歉。”
自從改變後,周喬變得不再那麽沖動任性,也不随便發脾氣,大家幾乎都忘了周喬以前的性格。
那也是一個性格剛烈的人。
面對三嬸一次又一次的無理取鬧,還到處說些難聽的話,自然不會忍氣吞聲。
三嬸在家一向說一不二,從沒被晚輩頂過嘴。
看到周喬夫婦聯手指責自己,不留情面,三嬸更是不肯當衆認輸。
太爺爺見三嬸執迷不悟,生氣地說:“道個歉有那麽難嗎?小孩子都知道做錯事要道歉,你這把年紀了還不懂?”
陸征嚴肅地說道:“既然家裏解決不了,那就請法律來評理吧,诽謗是要負法律責任的。”
平時陸征話不多,看起來很好相處。
但涉及他媳婦的事情,他絕不退讓。
這時候,如果作爲丈夫都不站出來保護妻子,将來周喬隻會更受欺負。
周喬見陸征如此堅定地支持自己,心中十分感動。
周喬悄悄握住了陸征的大手。
陸征也緊緊握住周喬的手,給了一個安心的眼神。
三嬸一聽這話,腿都軟了,自己可不想坐牢,那樣兒子的名聲就毀了。
“周喬,我給你道歉,是我嘴上沒把門的,請你千萬别讓我坐牢啊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