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喬表面沒吭聲,心裏倒是狠狠地咂了幾下嘴。
說得輕巧,眼下全國就那麽幾個大服批。
像滬上,羊城,鵬城确實有好貨,可問題太遠了不說,還不能像以前那麽大量囤貨。
否則大百這邊走不動的,就隻能丢給服裝一條街和夜市。
雖說最後不至于徹底砸手裏,但子彈如果跟不上膛,前方的仗還怎麽打。
越想越郁悶,她隻恨北方這麽多大城市,怎麽就沒有幾個像樣的大服批呢?
诶,誰說沒有。
周喬忽想一拍腦門兒,“蔣苑,咱們去一趟京城轉轉?”
“不去,幹這麽長時間,就沒聽說誰去那進貨的。”
“那是你消息過于閉塞,京城有好幾個大的服裝批發市場,你竟然一個也沒聽說過?”
蔣苑沒吭聲,但看她的眼神中藏有質疑。
周喬笑起來,想掰着手指頭給她捋,可剛起了個話頭,就忽然意識到不對勁兒。
因爲她所熟知的那幾個大型批發市場,最早也是在九十年代中期才有的,像二環邊上名氣最大的那個,甚至是在多年以後才建成的。
至于眼下這會兒,她相信京城肯定也有批發服裝的地方。
隻不過可能由于規模小,或者位置偏僻,沒能給人留下太深刻的印象。
這就導緻此時的京城服裝行業,成了她的知識盲區。
“咋不說了?怕是你也不知道吧?”蔣苑還跟這擺架子等着聽呢。
“那麽多我哪數得過來,你不去我自己去,能不能抓到貨是一方面,重點是想看看那邊的流行元素。如果能準确捕捉到這股風,我倒覺得比照貓畫虎的強!”
蔣苑沒搭理她,站起身就走了。
周喬早就習以爲常,根本不當回事,也跟在她後邊回櫃台了。
時間一晃就過了兩天。
周喬在這兩天時間裏哪都沒去,就寸步不離地守在大百四樓。
她端着一個保溫杯,裏面裝滿熱水,從早上來了就開始到處晃,除去中午吃飯之外,就幾乎沒停過,惹來不少異樣的眼光。
白天大家都忙着掙錢,沒空搭理她。
可這會兒眼看就要打下班鈴了,趁着沒啥顧客,左半層的幾個櫃員趕緊湊到一起,召開了一個臨時緊急會議。
負責主事的人也就二十來歲,沒人知道她的大名,全都管她叫胖丫。
但其實她并不胖,反而還很瘦,一米六的個頭,目測體重可能連九十斤都沒有。
她是整個左半層賣得最好的,人又熱情能張羅,入駐沒多久就成了這一片的中心人物。
胖丫用胳膊肘撐在櫃台上,和另外的五女一男,壓低聲音交流起來。
“我敢保證,小喬肯定是反應過勁兒來了。”
“我也這麽覺得,不然她不至于連續兩天都跟長在這了似的。”
“她家服務員隻知道賣貨,沒那麽多心眼兒,我們是不是扒得狠,叫她給瞧出來了?”
“這都無所謂,重要的是往後怎麽辦?我看小喬這頓轉悠,八成是想收拾我們吧?”
“我先表個态,不管她咋整,隻要不把我趕出大百,我就繼續扒!沒辦法,賣得好啊!”
五位女士像大合唱似的,一人一句,誰也不搶誰的詞兒。
唯獨那位男士,過了好半天才緩緩地開了口。
“她不會亂來吧。”
“放心吧,不會的。”
等到了樓梯口,胖丫還想借機和周喬打個招呼,刺探一下态度。
可商業笑容都挂到臉上了,誰知對方卻一直在和蔣苑還有郭翠萍說着什麽,連看都沒看她一眼,這讓她覺得很沒面子,硬是收回了笑容,還把話咽回了肚子。
晚上到家,陸征也來了。
他最近除了上班,退休後的時間幾乎全交給了車行,好在張麗莎已經在周家待福了,隻要每天能看到周喬,她基本不太纏着她親愛的老父親。
由于他最近不常來,今天晚飯夢萍還特意多加了一個菜。
屋子裏燒得暖和和的,大大小小地湊在一起,全家吃得好不熱鬧。
吃着吃着,王麗芳忽然開始小鼻子猛嗅,“陸征,你衣服上有股味道,真難聞!”
夢萍趕緊糾正,“告訴你多少回了,要叫陸叔叔,都上學了還這麽不懂禮貌!”
好在陸征早習慣了,他擡起胳膊聞聞袖口,然後自己也一臉嫌棄地笑道,“是汽油和柴油混合的味道,确實挺難聞的。”
想到自己有好幾天沒去車行了,周喬好奇地問道,“上回富貴不是說還在籌備嗎?怎麽,還沒開業就有生意上門了?”
“何止,我甚至覺得場地租小了。這幾天我們幾個沒白天沒黑夜地拾到那幾輛車,累的時候他們幾個就念叨,說還是你會挑人,選寶磊聯系業務可真是選對了,絕對能保證讓你幹不完的幹。
最可憐是我,投錢最多,分股最少,還要跟着一起挨累,你說你當初怎麽就不向着我點呢。”
腳不沾地地溜達了一天,相比鬥嘴,周喬現在隻想大口幹飯。
夢萍趕緊替妹妹争口袋,“誰說的,她最向着你了,隻是沒想到小盧這麽有本事,才幾天就給攬到這麽多活。哎呀,那明天你要是陪月去京城的話,車行那邊是不是就缺人手了?”
陸征一愣,表示自己對此一無所知。
周喬盛了碗湯,一邊喝,一邊把達百這邊所面臨的困境講了。
“陸征,我是這麽想的,蔣苑能跟我去最好,實在不行的話,你再陪我去,如何?”
“哦,有她就不要我了?”
陸征一嘴酸話,就想故意逗她。
周喬當然聽得出來,不過卻還是認真地做了解釋。
“那倒不是,主要我們兩女的,晚上住宿方便,萬一服裝上有拿不定主意的事,也能相互給些意見。反正我已經告訴她是明早八點半的火車了,以我對她的了解,沒說不去,那就是去。”
縣城距離京城有一千三百多公裏,綠皮車需要晃悠二十五個小時才能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