雖然我說得有點直白，可能讓你心裏不好受，但如果能幫你改變讓你進步，我也不在乎你記不記仇。”
李金敏勉強咧一下嘴，“不記仇，都是爲我好，更何況比起我家那幫人，你已經算很客氣的了。”
生氣歸生氣，但必須承認，她的态度還是挺讓人欣慰的。
周喬不再多說，騎上自行車就走了。
到家以後，還把在李家發生的事都告訴了夢萍，結果自然是惹得她也跟着唉聲歎氣的。
興許是昨晚回來時着了涼，轉天早上周喬一直在被窩裏賴到了九點鍾。
就連起來以後，也老是覺得有點頭昏腦漲的。
要是平時，周喬肯定就在家休息了，畢竟她一向主張人要對自己好一點。
可是一想到李金敏負責的那個攤兒都快賠錢了，她就怎麽也躺不踏實，最後到底還是帽子手套全副武裝，騎車奔那去了。
撩起服裝一條街的前門簾子，一股熱氣撲面而來。
同時一起撲來的，還有各種奇奇怪怪的味道。
周喬重複着熟悉的路線，才走到B14，就看見蔣苑在指導新雇來的服務員挂衣服。
“呦，蔣老闆來這了，那達百那邊怎麽辦啊？”
“有郭翠萍我擔心什麽。”
“用得這麽順手，記得幫我分擔一半工資。”
“你四天都不出現，我還以爲你不打算……”
蔣苑話沒說完，就被周喬用手勢給叫停了。
因爲隔壁傳出來了李金敏接待顧客的聲音。
“是啊，冬天的衣服樣式太少，沒啥好挑的，還是以保暖爲主吧。”
“對，這是整個商場裏唯一一款女式沖鋒衣，别人家都沒有。你看這裏面是拉鏈，外面還帶一排扣，目的就是爲了防風。
否則這地方進風直鑽肚臍眼兒，咱們女的肚子受涼可不是鬧着玩兒的……”
周喬聽着聽着，微微皺起了眉頭。
說話這人誰啊？
聽聲是李金敏沒錯，可她說話也沒這麽留手啊。
周喬好奇地探出身子，這一看，眉頭比剛才擰得更深了。
因爲在那說話的，的的确确就是自李金敏！
可她是怎麽做到能在一夜之間，就有了這麽大變化？
正當她困惑之際，蔣苑爲了挂衣服，忽然從後面把她拱到了一旁。
“周喬，我勸你幹點正經事吧行嗎？再不上點心，達百那邊就要黃鋪了！”
“我黃了不是正合你的意，十四節櫃台全是你的，蔣老闆發誓定要做大做強。”
“行，當我沒說，賠掙你活該！走了！”
周喬最近就愛故意氣她，見她又拉眼睛還跑了，便嘻笑着喊說一會兒達百萬。
毫無懸念，李金敏剛才這一單果然成交了。
等顧客走後，她從凳子上拿起一個筆記本，連翻了幾頁，還用圓珠筆在上邊劃劃又改改。
“四姐，寫什麽呢，上午賣得怎麽樣？”
“哦，周喬來了，這是我昨晚整理出來的話術，我把剛才顧客笑了的話都标出來，下次還接着說。對了，早上到現在，我已經賣掉三件了，高興！”
笨人用笨招兒，她這個态度很像當初的郭翠萍。
我不如你們會說不要緊，但我把話寫下來，再背下來，一次兩次總可以熟能生巧。
這不眼見着就見到效果了？
“不錯，我也替你感到高興。不過一夜之間就有了這麽大變化，吓得我在旁邊都不敢信，怎麽就忽然這樣了，可别說是我罵醒了你，我不會信的。”
“因爲我想從家裏搬出去，那就必須得多掙錢才行。
周喬，其實我不是不愛說，也不是不想說，而是不敢說，因爲無論我說啥她們都嫌我說得不對，後來我就不說了，但她們又嫌我不說話也不對……”
“四姐，人活着沒必要去讨好别人，有個詞叫取悅自己，讓自己活得好才是最重要的。話在你嘴裏，想說就說，不想說别人也管不着，學着灑脫點，就不會像現在這麽累。”
李金敏笑了，這是周喬第一次看見她的笑容裏帶着陽光。
真心希望她能說到做到，徹底換個活法，讓自己擁有一個全新的人生。
這回周喬再把B16交給她，也算是基本放心了。
她本想去B18再囑咐幾句，可碰巧這會兒尚藍那邊有顧客。
周喬目光一掃，發現海蘭今天居然來了，那正好借這工夫過去先看看她。
結果也不知道她在幹啥，B20竟然被各色毛線整得像盤絲洞。
有種剪不斷，理還亂的感覺。
海蘭一連好些天沒看着周喬，見她來了，連忙在紛亂的毛線堆裏向她打招呼。
“小喬，你别管我，自己到那邊坐！”
“海蘭姐，你弄這麽多毛線來幹什麽？看着好像是新的，怎麽會打結打成這樣？”
周喬并沒有坐下，和她說話的同時也伸手去幫忙。
純毛毛線最低20塊錢一斤，質量嘎嘎好的那種，也都沒超過二十七八。
“我當場原地算賬，就按中等身材的成年人來算，一件毛衣平均需要一斤三兩左右的毛線，像你這樣偏瘦的，一斤二兩足足的。
這麽算的話，織一件晴綸成品有十二塊錢就夠，純毛的有二十來塊錢也差不多了，你算算一件差多少錢，再累也值當啊！”
理兒是這麽個理兒，不假。
但手工織辛苦不說，關鍵是太慢了。
一天按八小時不停織，不出錯不返工的情況下，最快也要一個禮拜才能織出來一件。
根本供不上賣。
周喬抓着手裏的線團，在各色毛線中間來回地穿梭。
“所以你就一下子進了這麽多，打算自己織着賣？”
“呵呵，别提了，我當時一心想着利潤，把本來進貨的一千五百塊錢，全給進這玩意了！”
等毛線拿回來以後，海蘭邊織邊賣，慢是慢，但掙得也确實多。
可當她剛直到第三件時，醫院就通知讓她兒子準備做第二次手術。
這前後一忙活就是兩個來周天，等徹底弄利索以後，毛衣早就過季了。
她隻好把毛線都收到倉房裏，想等來年天暖和點再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