痛苦的哭嚎聲,足足在廂房裏回蕩了好半天。
直到哭累了,周達才漸漸地安靜下來。
陸征仍舊坐在他身上壓制他,“周達我告訴你,我之所以叫你一聲大哥,不全是因爲我和周喬的關系,還有一方面是因爲我對你的敬重。”
“你是坐過牢不假,但你不偷不搶不幹壞事,之所以被關進牢籠也是爲了替受委屈的妹妹出頭,論這一點我敬你是條漢子。
是,社會對于犯過錯的人不夠寬容,但你的家人對你還不夠好嗎?替你養完媳婦兒養兒子,你有什麽權利随意任性,讓别人替你負重前行?”
“我和周喬相親那天,她唯一就向我提了一個要求,那就是撫養周榜。作爲親生父親,你再瞧瞧你現在這副不負責任的樣子,你自己說你還有什麽臉來要求别人瞧得起你?”
這一席話徹底戳到了周達心裏最柔軟的痛處。
想到自己愧對兩個妹妹,愧對親生兒子,他心裏一酸又嗷嗷大哭起來。
聲音傳到了正房,驚動了正在聊天的兩姐妹。
夢萍第一個開門沖了出去,周喬也覺得事态不對,連忙起身跟上。
一腳邁進門檻,她們就被眼前的一幕給驚呆了。
“哎呀,陸征!你,你倆這是鬧哪一出啊?”
大舅哥總是要面子的,陸征見她們都來了,也隻好站了起來。
夢萍連忙去扶大哥,可他趴在炕上哭得傷心不說,手腳也早就被壓麻了,根本動彈不得。
周喬站在一進門處,就那麽瞪着陸征,開始了眼神的隔空對話。
你行啊,連我哥都敢打,真是懸崖邊上扭秧歌,我看你是擰哒到頭了。
這也不能全我,誰讓他不聽我說話來着,再說我根本沒使勁兒,他哭成這樣又不是我打的。
狠狠地瞪了他一眼,周喬便把他和姐姐都打發了出去。
不得不說,大力地嚎了兩聲以後,周達覺得心裏輕快多了。
等他徹底安靜了下來,周喬這才開始說話。
“你說得對,我讓你去鵬程的确是有目的的,但卻不是你所想象的那個目的。
八月下旬,我用從伯父那裏借來的三十塊錢,從夜市擺攤起家,短短一個半周期,我們已經住進服裝一條街,并一下子擁有了兩個面積不小的攤位。”
“但我不滿足,下一步我要進百貨大樓,我要開專賣店,甚至開商場搞批發,可無論幹什麽,你和我姐都是我的左右手,我對未來的規劃不僅僅是我自己,還有你們和陸征。”
接下來,周喬就一五一十的,将自己爲何決定派他去鵬程的想法說了。
周達聽得一愣一愣的,由起先的趴着,到後面甚至慢慢地坐了起來。
因爲他怎麽也沒想到,原因竟然是這個!
那對周喬的而言,不就等于是如虎添翼?
講到這,她又特意強調了一點。
這種機會不會總有,如果郭翠萍和尚藍要是聽說了,肯定會争着搶着要去。
但之所以不派她們,一是因爲畢竟隔了一層,真要是把人派過去了,能不能再回來别說周喬,恐怕連她們自己本人也都無法确定。
“至于第二點,還是爲了你。我希望你能離開縣城,到大都市去感受一下時代進步和社會發展,去了以後你就會明白,在那樣一個快節奏的生活裏,所有人都在努力地彎腰練錢。
至于你是聖賢之人還是改造人員根本沒有人會在乎,他們真正關心的是,你能帶給他們什麽好處。”
周達一言不發,但這回是真聽進去了。
“我相信到鵬城後沒多久,你就會意識到自己一直以來有多麽的愚蠢,随後你也會馬上意識到,如果想讓自己、讓家人都過上好日子,自己究竟應該做些什麽。
我要說的都說完了,你自己考慮吧,如果你堅持自暴自棄那也不要緊,反正人生是你自己的,隻是那樣你就必須離開這個家,放心,周榜我來撫養,畢竟他姓周又不是他的錯。”
出了廂房的門,周喬深呼一口氣。
不得不承認,周達最近的行爲,已經消耗掉了她太多的耐心。
人可以放肆一時,但不能沒完沒了。
有時候無休止的包容,也是一種變相的放縱。
見周喬出來了,神色黯淡,伏在西屋窗台上的陸征父女,心裏頓時沒了底。
“麗莎,看來媽媽好像是真生氣了。”
“你打她哥,人家能不生氣嘛。”
“什麽大哥,不懂禮貌,你得叫舅舅。”
“三姨奶奶說了,要等你們結了婚才能叫舅舅。”
陸征愣愣地盯着這個變化極大的女兒,他現在算徹底明白什麽叫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。
“小人兒”這幾天不哭不鬧,還愛笑,表現得非常好。
陸征扔下小的,趕緊來到院子裏頭哄大的,他雖然表面很淡定,實則内心還是很慌的。
“周喬,和大舅哥談得怎麽樣?”
“他朝他動手的時候,可沒把他當成你的大舅哥吧?”
“誰說的,你以爲我對誰都動手呢?正因爲是大舅哥,我才要打醒他,不然他總這麽下去,那日子還要不要過了?”
一句話怼得周喬啞口無言。
她承認,如果換成旁人,陸征還真就沒必要費力不讨好。
道理都懂,可她就是心裏不得勁兒!
“你喝風油精了吧?就知道站在那說風涼話,以後等你姐有事了,我也跟她動手,看你樂意不樂意!”
“動呗,我保證不參與,給你倆一個絕對公平的環境。不過别怪我沒提前告訴你啊,我姐在十六歲那年,可拿過咱們縣城市青少年武術大賽的一等獎。”
這陸征可不是吓唬人,直到現在,他姐夫也都不是他姐的對手。
周喬沒心情和他争口舌,“陸征我問你,前兩天他在磚廠惹的禍,是不是你給解決的?”
陸征沒回答,一副“不然呢”的傲驕表情。
“你認識那個狗領導?以前怎麽沒聽你聽起過?”
“我哪認識他,找得我姐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