依她對阿英的了解,這一百件肯定是她和溫城老鄉們拼的,按白天去荔城的人數算,分攤後每個人也不過才十來件而已。
他們這樣也算是有福同享,有難同當吧。
到了家門口,富貴又說了關于明天的安排。
他的加挂貨車是在海城買的,因爲想要回來上縣城的牌照,所以隻需在海城車管所上個臨牌就能上路。
這樣一來,明天甭管周喬要抓多少貨,都可以舒舒服服地拉回家了。
接下來就是等經營手續,批好之後富貴的空車配貨生意才算是正式開啓。
明天陸征又要出乘了,聽說富貴提了車能幫忙拉貨,夢萍替妹妹懸着的心總算落下了。
第二天十點多,才一下火車,他們兩個人就各自分頭行事。
趙雲英看見周喬又來了,樂得簡直合不攏嘴,“你就不來我也知道毛衫指定賣得賊好,這兩天有好幾波來找貨的,放心,我說話算數,一件也沒批!”
想起郭翠萍的擔憂,周喬也想再次确認一下,“英姐,你确定廠家不會給别人貨?”
“當然确定!業務員吃我的拿我的,還敢背地裏坑我,那他純屬是幹到頭了!”趙雲英看出了對方的意思。
“你不用怕,就算真漏了貨出去,那點兒玩意也不會對你産生多大影響的,再說有我給你兜底你怕啥啊,賣不了的給我拿回來!”
她這話說得對,但也不對。
周喬确實擔心漏貨沖了市場。
畢竟她和趙雲英之間,趙雲英和業務員之間,彼此全是口頭協定。
做得好是講義氣,做得不好就是講利益。
當利益高于友誼時,用義氣化成的契約頓時将變得一文不值,遵守即是愚蠢。
眼下獨家經銷權的路子可行,爲了各方利益保障,還是應該将之正規化。
“英姐,一個業務員要面對衆多的批發商,當别人給他的好處超過你給的時,很多的口頭協定就會變得搖擺不定。你是荔城數一數二的大批發商,哪個服裝廠都得給你幾分薄面。
我建議你還是和廠家簽定正式的獨家銷售權比較好,哪怕一款一簽也行,這樣也讓從你這拿貨的商販們感到安心啊。”
趙雲英歎了口氣,“等确定讓我們遷到哪裏之後再說吧!不過你放心,我向你保證,這批毛衫指定出不了差子,你安心拿就是,還有六千多件在這等你呢!”
昨天晚上的零售加批發,一共周轉出三千出頭的流水。
周喬今天相對保守,隻抓了個兩百件的整數,因爲餘富出來的三百塊錢還準備另做它用。
富貴那邊的動作也很快,車管所根本就沒幾個人。
畢竟當下老百姓的主要交通工具,還隻是自行車而已。
看着眼前八米多長的加挂貨車,周喬算是徹底了解了富貴家的經濟實力。
就這車,目測裝個七八噸貨完全不成問題。
更好笑的是,那兩百件打成捆的毛衫往後鬥上一扔,幾乎消失不見。
“這回不用擠火車了,真好!”
“嫂子,上車,咱走!”
回去的路上,車上放着譚詠麟上個月才發行的《水中花》。
盡管磁帶是盜版的,但好聽的歌聲還是可以讓人不知不覺地感受到這世界的美好。
今天中午家裏做的鲫魚炖豆腐。
經過大家連續幾天的努力,廂房已經蓋好了,就連門窗和玻璃也已上完了。
飯桌上,周喬忽然做出個決定,“海勇,牆圍子還是不要刷油漆了,那味道有毒,天又快冷了,幾個月都放不出去,我看不如買些鋪炕的地闆革,用釘子固定上,清潔起來也方便。”
“這倒是個招兒,下午我去買。”
尚海勇剛答應下來,就遭到了盧雷的調侃。
“别别别,還是我去買吧,左右我閑着也沒事,你還是去約你的會吧。”
話音一落,尚海勇造了個大紅臉,而其他人則都在一旁偷笑。
周喬和富貴一臉懵,剛想問問究竟是怎麽回事時,外面傳來了敲大門的聲音,原來是陳娴過來了。
“這房子住得還行,挺幹淨的,比我想象的好不少。”
“我姐每天都打掃,這都是她的功勞。”不知道是不是錯覺,周喬總覺得眼前這位陳主任好像和之前有了些變化,“三姨,您今天來是有什麽要緊事嗎?”
“咋說呢,也算是吧。”陳娴放下水杯,俨然一副大家長的派頭,“有件事我想和你正式地談一談。”
緊接着,她抛出了第一個話題,關于劉廠長被撤職的事。
“市裏面在收到你的舉報信後,非常重視,立刻展開調查。結果證明,你舉報的内容僅僅隻是冰山一角而已,他還做過很多有損于棉紡廠,有損于國家利益的錯事。
這一點,市裏要求我做爲代表,向你表示感謝。”
周喬微微一笑。
感謝可以,但都來家了,還整得這麽正式多少就有些尴尬。
“按理說呢,劉廠長被撤職後,廠委班子會從六名分管的副廠長中推舉一位上來。”說到這,陳娴呵呵一笑。
“可也不知怎麽搞的,幾位副廠長就像商量好了似的,一緻推舉我當廠長,就連廠委班子也僅僅一次就全票通過,這你說說……”
很明顯,幾位副廠長都因爲不想當出頭鳥,這才有了心照不宣的默契。
歸納總結:請叫我陳廠長。
“三姨,這說明您幾十年來在工作上兢兢業業,廠委班子和全廠職工們都是看在眼裏的。
您爲人正派,從來都是站在工人們的角度上出發,以後棉紡廠在您的帶領下,絕對可以成爲全縣城最優秀的國營企業!”
周喬馬屁拍得不浮誇,讓陳娴感到很是受用。
“你這麽說三姨可不敢當,就算真有一天能在市裏挂上名,那也是全廠職工的功勞,我一個人能成啥事呀,你說是不是。好了,題外話少說,現在就說一說我來找你的目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