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老婆子在這裏，先謝謝你了。”
老人家用力握住周喬的手，又笑又哭，落下了眼淚。
周喬鼻頭發酸，眼眶也熱了起來：“奶奶，你千萬不要這樣說，富貴跟在我身邊，也是幫我的忙，我們倆是互相幫忙的關系，不是我單方面照顧他。”
“而且富貴能幹又聰明，他就算不跟我，也肯定能闖出一番事業來，您不用擔心這些，接下來，我建議您出去旅旅遊，看看外面的山山水水，您覺得怎麽樣？”
老人家有些發愣。
富貴的事情交代完了，她也就沒什麽别的心願了。
旅遊這種事對她來說實在是太遙遠了，她想都沒想過，因爲她這輩子就沒離開過日河村。
外面的世界什麽樣，她不知道，也不好奇。
離開醫院，回去的路上，老人家也是一言不發，周喬等人都不知道能說什麽，也隻好跟着沉默。
周喬本想着過幾天見到富貴的時候跟他商量商量，給他點錢，讓他帶着老人家出去轉悠轉悠什麽的，誰知道才剛剛過去兩天，就傳來了噩耗。
老人家掉進河裏，沒了。
誰也說不準老人家是故意掉進河裏，還是不小心掉進河裏，但結果沒什麽區别。
怕富貴一個人想不開，太苦悶，周喬特地讓周正和周達去陪他，盡管富貴一個勁趕他們走，他們也不肯走，就是硬賴在了富貴家。
于是三天後，在把老人家裝棺的時候，富貴終于忍不住，趴在周正的肩膀上痛哭了一場。
葬禮辦得很輕簡，一來富貴也沒什麽錢大操大辦的，二來，他想安安靜靜送奶奶走。
周喬和陸征他們都參加了葬禮，村長和一些村民們也來了，有些人是爲了來吃席的，但也有些人，是真心想送送老人。
這天富貴喝了很多酒，最後是被周正和周達送回家的。
剛把人安置好，出來的時候就聽到對面房間裏一陣鬼哭狼嚎，兩人都知道那是富貴發瘋的母親發出的聲音，但還是有些毛骨悚然，趕緊跑了。
他們離開後，富貴便睜開了眼睛。
他躺在炕上，無聲流淚。
從此以後，他就是爲自己而活了。
隔日，周喬一早來到飯館，正拿着笤帚在那掃灑呢，剛打開大門，就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站在門口。
隻見富貴精神抖擻穿着個藍色的褂子，朝她露出個燦爛的笑容：“喬姐，這幾天我沒在你忙壞了吧？我回來幫你幹活了。”
“富貴同志，歡迎回來。”
自這一天起，富貴幹活更加地賣力了。
偶爾他仍會露出迷茫的神色，對生活有些不知所措，想不清楚努力拼搏的意義，但，看到周喬忙碌，看到周喬遇到問題，他就會很快投入其中，把其他的事情暫時抛到腦後。
周正和周達則是直接去了陸征那裏幫忙。
而這時正是陸征需要幫助的時候。
第一批貨訂單量龐大，陸征又是個喜歡慢工出細活的人，在工期緊任務重的情況下，唯一的解決辦法就是增加人手。
陸征已經請了好幾個木工來幫忙，可還是不夠。
周正和周達來了，才算是真正解決了他的麻煩。
這天又是一個大晴天，周喬坐在收銀台後面拿筆算着賬目，夢萍負責收銀和管理，兩個服務員一個叫小芳，一個叫月月，負責給客人盛菜。
富貴則在門口附近招呼客人。
廚房裏夏竣和牟建平都在，兩人忙活得是熱火朝天，隻有周娟坐在一個小闆凳上吃着花生，時不時找牟建平聊幾句閑天。
她很喜歡牟建平，因爲牟建平和陳大壯年輕的時候有幾分相像。
有時候她看着牟建平，就像是回到了年輕的時候搞對象那會。
那會的陳大壯對她還很溫柔，也很深情，會大半夜偷了熱地瓜鑽窗戶去找她給她吃，也會在春分的時候摘了野花送給她，讨她的歡心。
這些年她對陳大壯不離不棄，就是因爲年輕的時候陳大壯給過她太多美好的回憶。
隻可惜，往事不再。
陳大壯，也徹底變不回從前了。
周喬算好賬目，進廚房去一看，滿地菜葉和垃圾沒人收拾，牟建平一邊要擇菜一邊還要炒菜，累得一隻手都扶住了腰。
即便這樣，周娟也仍然坐在那吃吃吃，吃完了花生，這會兒又在那啃甘蔗。
她欲言又止，但最終還是什麽都沒說，拿起笤帚掃了掃地，又手法利落幫牟建平擇完了菜，這才洗洗手走了出去。
自從大姑姑來到飯館幹活，幾乎每天都是這樣一副偷懶成性的模樣，周喬心裏很不滿意。
很長時間過去了，周娟連一丁點的改變都沒有，她，幾乎快要放棄了。
“什麽我沒事找事，你們自己做飯用的死豬肉還不讓人說了！這豬肉都臭了，我吃得都惡心，憑什麽不讓我說。”
忽然間，外面傳來了客人的怒吼聲。
周喬愣了愣，連忙走出來，就見富貴正笑呵呵和一個客人理論：“這您可就冤枉我們了，我們每天都是大清早去買的新鮮豬肉，買回來就做菜了，怎麽可能臭呢？”
“而且咱們用的都是同一塊豬肉，别人都吃得好好的，就您說臭了，很有可能啊，是您的味覺出現了問題，您還是再嘗嘗再下定論吧。”
富貴說話很客氣，客人卻是半點不講道理。
“我嘗你姥姥！你賣臭了的豬肉，還讓我嘗，你想吃死我是不是。”
客人一邊說着，一邊雙手扒在了桌沿上想掀桌子，可他用力掀了半天，卻發現桌子紋絲不動。
他驚訝低頭一看，這才發現，桌子腿是焊在地上的，根本挪不動，頓時有些臉紅。
但他反應也極快，掀不了桌子，他抓起桌上的盤子就啪嚓一聲摔在了地上。
“我不管，今天你們賣臭了的死豬肉給我吃，吃壞了我的肚子，你們就要賠償。”
這時候飯館裏還有十幾個客人，看到這個場面，都不由頻頻回頭看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