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以刀劍論生死,好過用嘴皮子!”我右手拔出苗刀,一個箭步,往前突刺。
應無聲晃動身形,如鬼影般閃至我的身後,他擡起右臂,機簧的咯吱聲響起,袖口中似有什麽在朝我激射。
我沒有轉身,因爲根本來不及轉身,左手腕部朝後一甩,擲出宰牛刀,宰牛刀如回旋镖般在我後背極速旋轉,擋下了一蓬細小的飛針。
“以氣馭刀!”應無聲瞪大了眼睛。
宰牛刀飛回到了我的手掌心,隔空飛速地轉動,應無聲晃動着身形,在黑暗中虛晃出重重鬼影,鬼影中時不時有細小的飛針朝我激射。
我以氣馭刀,宰牛刀旋轉着擋下了所有的飛針,同時雙眼緊盯着應無聲的移動軌迹,蓦地向前一個刺突,苗刀猛地刺出,淩厲的刀尖撬開他的牙齒,貫穿了他的咽喉,把他的身體死死地釘在牆壁上。
我拔出了苗刀,看着應無聲的屍體無聲地墜地,對青青說道:“走吧!”
“嗯!”她一路小跑過來,緊緊地抓住我的手。
……
二更天。
我帶着青青終于來到了西碼頭,卻沒有停留在我以往停留、等待渡船的地方。而是沿着河岸,往北而行。
在含煙閣的三年裏,我早就有了離開楚門鎮的打算,我不想一輩子都偏居一隅,所以一直在打探船夫與渡船的事。
聽有人說,到了河岸後一直往北走,就會看到一間破草屋,那裏會遇到能載人離開這裏的船夫與渡船。
我倆沿着河岸走了很久,終于在河岸邊見到一間破敗的草屋,草屋的門是塊長滿綠苔的木闆,木闆上有幾個破洞,我眯着眼透過破洞往裏看,隻見黑咕隆咚一片。
“咚咚咚!”
我連敲三聲門:“有人嗎?”
“有!”
一個蒼老的聲音回應道,接着似窸窸窣窣的聲音,似在穿衣,隔了會,一個跛腳老者爲我們打開了房門。
老者拄着拐杖,白發蒼蒼、身形瘦削、幹癟,細長的脖子,托着一個面色枯黃、前額笨重的腦袋。
他的腦袋晃來晃去,來回打量着我和身後的青青,最後問道:“兩位找老朽是有什麽事嗎?”
我說道:“老人家,可否載我們渡河離開此地?”
老者定定地看着我,好一會才道:“不能。”
“我有錢,不會讓您白出力的!”我繼續說道。
“不能,不是我‘不願’,而是我‘不能’。”老者回答道:“後生,我是船夫,雖會劃水,可你見到渡河的船了嗎?”
我環顧四周,确實未見渡船,便道:“老人家,您是船夫,怎麽會沒有船?”
老者說道:“曾經有,不過被河裏的水怪弄破了……進屋來,我們詳談。”
屋子裏漆黑一片,直到老者點燃燭火時,我才看清了裏面的一切。
青青“啊”了一聲,似被吓到,我也被眼前所見深深地震撼了。
這間茅草屋内跟普通的茅草屋沒什麽區别,如果不算西牆上的那一幅奇詭的壁畫的話……
那是怎樣的一幅畫啊!
不知是何材料塗抹上泥牆,描繪出各種奇形怪狀、不可描述的妖魔鬼怪——獸頭人軀、半人半蟲、複數隻眼睛、詭異的觸手以及居中而坐的魔王。
妖魔們的樣貌極爲恐怖,但越往牆畫中央去,其人類樣貌特征反而更多,居中而坐的魔王與人類的外貌更是别無二緻。
當然牆畫上除了妖魔外,還有數不清的人類,他們被捆綁在石床上,由手持利刃的魔刨開人類的胸膛,取下心髒。
數不清的心髒都被投入了一個煮着沸水的爐子裏,所有的恐怖的魔眼都在盯着爐子,仿佛那裏有着最原始、最貪婪、最深切的欲望。
我看了半晌,才回過神來,向身邊的老人問道:“老人家,這是你畫的?”
老者搖了搖頭:“一群瘋子畫的,他們驚慌失措地跑到這裏,癫痫般在這幅畫上留了一筆,嘴裏說着一些夢呓般的話,之後就跳進湖中,喂了那些湖中的‘魚怪’。”
青青害怕地抱緊了我的胳膊,我緊盯着老人的雙眼,問道:“那些瘋子……他們說過什麽?”
老者道:“他們說,我們皆是‘天魔’的食物,與其被慢慢蠶食,不如直面死亡。”
“瘋子!”青青的身軀不住顫抖,害怕道。
老者點頭,“的确像瘋子說過的話。不過他們中有一個人,看起來還蠻有理智,所說的話邏輯條理也清晰,他曾經說過一個故事,與這幅壁畫上描繪的倒是挺吻合。”
“這世間有人、鬼、神、仙、佛、妖……還有魔。
‘魔’有兩個顯着特征:
一是它的血是綠色的;二是它沒有‘心’。
傳說被關在地獄裏的‘魔王’忽有一日想要成‘仙’,它遍尋諸多典籍法門,終于找到了一條‘蛻魔成仙’的路。”
“那就是隻要收集過萬顆‘至情至性之人’的心髒,煉制出一顆‘魔心’,就能達成所願。”
“于是魔王派其手下天魔,來到人間收集‘人心’。天魔化身千萬,藏匿世間,專偷‘人心’。很快,諸魔便集齊了過萬顆‘七情心髒’,返回地獄。”
“一顆顆心髒被投入熔爐中,萬衆矚目‘魔心’終于被煉制出來,就在魔王即将大功告成之際,一個人類竊賊偷走了心髒,逃遁到了這‘楚門鎮’中。”
“魔王大怒之下,用大法力把楚門鎮隔絕于世間,變成了生死之界、虛實之所,并派邪魔看守此處,任何人都無法走出此鎮,除非‘魔心’被找到。”
“任何人,隻要他找到‘魔心’獻給魔王,便可以離開這裏,無論他是想重回世間也好,還是進入輪回也罷,魔王皆可滿足他的願望。”
老者說完,我想了想,問道:“所以想離開這裏,得找到‘魔心’?”
老者點頭:“是的,隻要你有魔心,渡船便會出現,我便可以載你離開此處。”
我冷笑了聲,覺得這老頭真是個瘋子,拉着青青扭頭就走。
老者也未做挽留,隻是靜靜地看着我們出門、離開。
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