緊接着,更多的德氣湧入經脈,它們如烈陽般曬幹了“靈潮”,我體内法力由液轉氣,境界跌入了煉氣期。
最後,我的經脈淤塞,丹田幹涸,由修士變成了鬓角灰白的凡人。跪在地上,抱頭捂面,痛哭流涕。
……
孟十三代從蒲團上站起,走到我身旁,譏笑着轉了一圈又一圈,就像圍觀一條被拔掉利爪與尖牙的孤狼。
把狼馴化爲狗,這是人類自古以來駕輕就熟的技能,如今不過是在同類身上發揚光大罷了。
孟十三代作爲一名凡人,初登第一名門的家主之位,哪怕他被尊崇爲“大尊聖德天法師”,根基也并不穩固。
他需要我這個聲名赫赫的“劍修”、“殺手”、“罪人”來充分展示自己的實力。
他要讓所有的名門大佬都看看,哪怕我是連挑七大劍派的絕世劍修,哪怕我是讓他人瑟瑟發抖的陰差殺手,哪怕我是嬌淫放縱的無情浪子。
他孟十三代都能把我随意揉捏成自己想要的形狀。
他會把我留在身邊,馴服成一條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狗,流傳萬古,作爲孟家大德的“法力無邊”的佐證。
道德宮中一衆名門修士,見此情景,不禁駭然變色,還從未有人見過德氣如此運用之法,可以生生把一名金丹大修士,逆轉成一名凡人!
孟十三代滿意地掃視着那一個個高高在上的修士臉色,蓦地哈哈大笑起來:“此法名爲‘正德谪仙法’,乃是孟家第十代大德創下,到了我這一代,終于完善,說起來,還是第一次用呢!”
“嗯?”
說到此處,他神色陡然一厲,目光灼灼朝名門席位左列上首的莊齊物望去,湛盧劍早他一步,驟然出鞘,玄金色的光芒一閃間,莊齊物仙風道骨的腦袋,便離開了自己的脖子,咕噜噜掉了下去。
滿殿修士盡皆嘩然,有的人吓得站起來就要跑,孟十三代連連擺手,道:“别怕!别怕!隻要你們沒有壞心思,這把‘君王之劍’隻會‘賞’,而不會‘罰’。”
“莊家大長老莊齊物剛剛若不是生出了‘殺心’,被本法師的湛盧劍感應到了,他又怎麽會掉腦袋!?”
“所以我說嘛,你們都坐好!誰跑!就是誰心裏有鬼!”
孟十三代笑吟吟地道,轉而又神色一厲,指着剛才想要逃走的韓家家主韓青青,道:“你剛才想跑,說!你是不是心裏有鬼!?”
沒等韓青青回話,就見缭繞在湛盧劍劍身上的金光化爲一股陰風,陰風刮在韓青青身上,她嬌媚的身軀竟然如燃了烈火的蠟燭般,迅速融化。
“天劫——蝕骨陰風!”有人膽戰心驚地低語道。
“所以說,大家都坐好,好好看着本法師收徒,今後一心一意地守衛中南仙域,護持感天至聖法德陣,便不會有事……不僅不會有事,反而會有大氣運加持。”
孟十三代諄諄教誨道。
他話音一落,許家的家主許勝男立即就回應道:“大尊至聖天法師說的對!我們許家今後唯天法師馬首是瞻,但有吩咐,赴湯蹈火在所不辭!”
孟十三代看着她,連連點頭:“許家主很有慧根,不入我德門還真是可惜了!”
許勝男俏臉一白,卻立刻面色轉爲激動道:“勝男有幸成爲天法師之徒,那可是光宗耀祖的美事啊!”
孟十三代歎息一聲道:“若大家都有許家主的覺悟,這方天地必然不再戰亂不休,紛争不斷,重拾遠古聖賢大德遺風,天下太平啊!”
衆修士正襟危坐,連連稱是!
……
就在孟十三代大發神威之時,我跪在地上,用手捂着臉,誰也看不清楚我臉上的表情。
唯見到滴滴答答的眼淚從指頭縫間落到黑曜石地闆上,惹來了不少鄙視的目光。
這也确實是我真實情緒的寫照,任誰從一個金丹期大修士跌落成爲一名兩鬓斑白的凡人,都會痛哭流涕難以自持。
這是我最真實的情感,但不是全部。
我的神識之海中無數悲恸的情緒懸浮在海面上,那是作爲一個人最自然的情緒流露。
但在海底的深淵中,數不盡的劍識,數不盡的殺意用《無名劍經》中獨特的法門隐藏着,等待着最佳的時機。
可最佳的時機似乎已經錯過了……
若我一入正德殿,就獻祭自己的一身修爲,使出“劍破光陰”之術,用流光劍刺向孟十三代,說不定還有一絲希望。
但我現在法力全無,不要說劍道的最高神通“劍破光陰”,就連最基本的法術都用不出來,就算是強烈的殺意沖破靈台中德氣的束縛,再言刺殺也是天方夜譚了。
況且流光劍雖已升至“靈寶”品階,但在我與它溝通交流的過程中,它告訴我,自己不是“劍中君王”湛盧劍的對手,沒有我的加持,就算拼盡全力強行出擊,也會被湛盧劍輕易壓制,絞滅靈識,退化爲一件法寶。
可我要是一入正殿,在孟十三代最警覺的時候,就展露殺機,便會像莊齊物那樣,瞬息之間就被湛盧劍斬去腦袋,或像韓青青那樣,化爲“蠟汁”。
這根本就是個死局!
孟十三代知道我是個殺手,沒準也知道我與歐陽宴等人的謀劃,所以他早就布置好了陷阱,像對待孟囚牛一樣,誘導我步步向前,讓敵人倒在最後一步上,嘗盡悲哀,遍布絕望!
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