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因爲我要殺的不是‘許大郎’,而是藏在他身體裏的‘許農’!”
“許農不是已經死在了滅絕劍下嗎?”我難以置信地問道,如果許農還活着,凡人歌又是怎麽回事?
潘金蓮咯咯地笑了起來:“殺手無名,所以說你還是太天真了!許安編個瞎話騙你,你就真信了?”
“一切的真相其實很簡單!”
“并非是繼承許農精神的‘凡人歌’撬動了德陣,而是許農……”
“凡人歌是許農建立的,幕後的‘歌者’也是許農!”
我搖了搖頭:“滅絕師太斬許農于劍下,這是很多人都看到的,他又怎麽可能還活着?”
潘金蓮解釋道:“的确!肉身是存世的根本,肉身若亡,元神也難以存活,這是對于普通修士而言……
但許農布‘德法’,修‘德氣’,德氣雖不能入體,歸他生前所用,不過卻在其身外護持,其肉身雖亡,德氣卻護住了他的殘魂元神,逃遁到許家一孕婦肚子中……”
“那孕婦便是許安的第一任妻子、許大郎的母親。”
“對于一個還未完全生出自我意識的嬰孩,許農本可輕易地奪舍,但由于他被滅絕一劍斬傷了神魂,不得不深藏在嬰孩意識深處沉睡了十年。”
“十年後,當他蘇醒過來的時候,那嬰孩卻已産生了自我意識。”
“許農性子敦厚,品性仁愛,他不願傷害嬰孩神魂,做出奪舍這種天怒人怨的事情,便藏在許大郎的識海中,蟄伏不出。”
“但一個金丹大修士的元神,哪怕并不完整,也會對一個弱小的孩童産生深遠的影響,其不經意間的掠奪就對其身體和神智造成了很大的損傷。”
“這也正是許大郎身材矮小,時瘋時傻的原因。”
“許農并非沒有認識到這一點,但木已成舟,他也無可奈何,隻能在關鍵時刻和許大郎沉睡期間,控制其身體行動,與許安等人,秘密建立了名叫凡人歌的組織,期望扳倒孟家德陣。”
“隻是天不遂人願,凡人歌雖然隐秘,不過還是被人調查出了根腳,于是孟家找上了閻羅殿……”
“剛開始許農以爲你就是被派過來的殺手,不過殺手另有其人,你隻是一枚‘明子’,在這場刺殺計劃中,被擺在明處,吸引人眼球,而真正的‘暗子’在你的掩護下,潛伏到許家,已收集到全部的情報。”
“這些年,許農苦修‘分神化識’之術,對神魂的運用越加深不可測,已經能夠做到與你對視片刻,就能在你體内種下‘念種’的地步。”
“嗯!通俗點來說,就是‘瞪誰誰懷孕’。”
“念種可以潛移默化地改變他人意志,從而達到控制他人軀殼的目的,這些年‘凡人歌’發展的那麽迅速,也有這方面的原因。”
“若你用刀劍直接斬斷許大郎的脖子,死的隻會是許大郎,許農的元神在德氣的護持下則會被接引到被他種下‘念種’之人的元神處,繼續存活。”
“那麽問題來了,怎樣殺死一位有‘德氣’護持的修士?
我苦思了良久,終于在許家的書閣裏找到了答案——那就是用連上古大德都能毒死的‘斷腸草’!”
“斷腸草不僅可以摧毀修士法體,還可以困殺元神,就連德氣都無法護持救助。”
“此草雖毒,要是直接拿到曾經的丹道宗師許農的面前,就一定會被他識破,所以,我一直在蟄伏,在等待機會,并在蟄伏中引導許大郎的本尊意識愛上我做的炊餅,引導他喝我熬的湯藥……”
“多少個日夜潛移默化的影響,就算是許農也會放松警覺,尤其在最後一刻,在他軀體重傷,神魂受損之際,我還摻雜了可以抹去毒藥味道的‘鲛人淚’!”
“許大郎在最後一刻,他的自我意識中,不自覺得就會想吃一口炊餅,喝一口藥湯!”
“如此順其自然之事,就算是許農也難以發覺。他一心隻想着讓你趕緊斬下這副身軀的腦袋,把許大郎的腦袋‘送給’你,幫你取信于孟十三代,自己同時可以擺脫此身桎梏,元神再分魂他處。
如此斷臂求生之法本可謂是天衣無縫。可惜被我識破,用摻了斷魂草的藥湯把他困死在了這副行将死亡的軀殼裏!”
說到此處,潘金蓮突然“咯咯”地笑個不停,她很自豪,也确實應該自豪,因爲她殺了連孟家都殺不掉的許農。
我死死地盯住潘金蓮,問道:“閣下又是閻羅殿的哪位高人?”
潘金蓮聽了此話,像是聽了什麽笑話一樣,笑得更大聲了,許久,她才停住,定定地看着我。
密室裏的燭光搖曳間,那一張美豔的俏臉扭曲變形,最後化爲一張狹長冷酷的臉。
我被驚得連着後退了好幾步:“幽明!”
青色的衣袍下,一陣波濤般翻湧,女子凸凹有緻的嬌軀化爲了一個修長的男性身體。
我瞪大了眼睛:“萬象魔皮!”
幽明背負雙手,“嘿”然一笑,聲帶化爲了男音:“沒錯,這張是我的!”
過往的一幕幕走馬觀花般掠過我的腦海——
是啊!那名邪修曾也是閻羅殿的陰差,我從他身上得到的“萬象魔皮”,指使我去殺他的幽明又怎會不知道!?
萬象魔皮這種東西,這種無敵的暗殺神器!
本來就該是出自專門從事暗殺生意的閻羅殿啊!
半晌,我終于從口中擠出一句話來:“所以,我不僅是‘明子’,還是‘棄子’!?”
“你一直不跟我聯系,任由我踏入絕境,自己卻躲在陰影中看我做個蠢蛋!?”
“演戲要先騙過自己人,才能騙過其他人!我若把一切都告知你,你根本演不出這場戲來!也完不成我的計劃。這并非是欺騙……一切都是爲了完成殺掉‘許農’的任務!”
幽明走到我面前,拍了拍我的肩頭,安慰道:“你被歐陽宴逼着殺孟十三代,是我無法預料的事。”
“執行暗殺任務怎會沒有風險?每個人都遊走在生與死之間,我也一樣!”
“你來中南,不停地争名,不停地鬥劍……可謂是九死一生。”
“我來到這裏,暗殺掉了‘潘金蓮’,用萬象魔皮化成了她的容貌,那時我還是築基境,許大郎的另一面許農,則可短暫地發揮出金丹修士的戰力。”
“我每天侍奉在他身旁,一旦被其發現,也是死路一條。”
“好在許大郎很愛他的妻子,爲我找來神農山的珍藏多年的靈丹妙藥,再加上閻羅殿的珍藏,我也湊齊了結丹的内外六藥,突破到了金丹境。”
“如今你也是金丹修士了,不再是一枚無足輕重的棋子……”
“但就算如此,去行刺孟十三代,還是過于天方夜譚。”
幽明踱步到許大郎的床前,割下他的腦袋,放入木匣中,他蓋上盒蓋,把木匣收入了儲物戒中。
随後他掀開面前的床闆,手掐法訣,床下的地面上升起了六根石柱,石柱間亮起了玄奧的紋路。
他繼續對我說道:“這是一處傳送法陣,通向的是龍泉谷的歐陽家石堡。那裏應該正在進行着一場戰争。”
“我的建議是,你現在傳送過去,趁着歐陽宴還沒被孟狻猊殺死,救下他,曉之以情,趁他還活着的時候,讓他爲你解開‘血魂法咒’。”
“這樣便可挽回必死的局面。”
幽明側過身去,閃開一條通往傳送法陣的道路,“做與不做,全在你的選擇!”
“是選擇……可我有得選嗎?”
我冷笑着走入法陣中,轉身,看着他志得意滿的側臉,又問:“許仕林呢?”
“被我送進閻羅殿去了……”
幽明把一塊極品靈石放在傳送陣的樞紐處,“将來他修爲有成了,可以幫助我們進軍閻羅上殿!”
傳送陣亮起了數道光芒,在即将被傳送走的那一刻,我忽地問道:“仕林他,到底是不是我的兒子!?”
傳送陣的亮光在幽明陰暗的臉上投下了斑駁的光點,臉上的魔皮一陣翻湧,他(她)的笑容陡然間變得妩媚了,聲音也化爲飄忽不定的女聲:
“你認爲是,就是,你不想他是,就不是!”
“他可以是我随便抱過來的一個嬰孩……”
“也說不定是咱們生的呢……”
“将來你要是不回來幫我,他就得一輩子還他父親的風流債!”
“這世上,哪有光男人占便宜的道理!?”
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