無名山谷中,我與影部統領墨十機各立一峰,遙遙相望。
從九月二十三日至九月二十七日間,短短五天時間,墨家的兩部統領意外身死、五位長老離奇失蹤,墨十機知道,自己再不采取行動,死的人會更多,更重要。
可他想采取行動,卻不知道從何處着手。墨家的這些高層死得太離奇,失蹤得太古怪。
隐隐間他有個猜測,但他沒法因爲一個猜測去定罪,去緝捕。
定罪緝捕是刑部的事,可當下刑部的統領剛剛離奇身亡,刑部正亂成一鍋粥,根本就沒人來問這事兒。
他是影部統領,墨家的影部主要負責守衛、偵查以及刺殺……
于是,墨十機就把自己的猜測報告給了自己的頂頭上司、巨子墨凡,然而墨凡卻讓他不要妄加猜測。
墨十機頹喪地回到家中,他在艱難的思想鬥争中度過了一天,終于有了一個主意。
今天一大清早,他向我發出正大光明的邀戰,說想讨教一下許家的神功妙法,爲了打得爽快,便找了塊離機關城較遠的地方。
因爲是“正大光明”的邀戰,所以我們兩人都帶了四名手下,然而開打前,墨十機揮手讓自己的四名手下退出十裏開外,說是怕誤傷他們。
另外他還對手下說,這場鬥法無論是何結果,他是否因此“不小心”身死,那都是意外所緻,跟任何人沒有關系。
墨十機這麽做什麽意思已昭然若揭,不過也正合我意,我便跟鬼機等人說了同樣的話,并讓他們也退出十裏開外。
于是便出現了我和墨十機各立一峰,遙遙對峙的場景。
今天正午的太陽很毒、很刺眼,不像是臨近十月的太陽,反倒像是夏日正午的烈陽,曬得人睜不開眼。
之前我就研究過該怎麽對付他,墨家影部的人爲了守衛及暗殺方便,用的不是傀儡獸,而是“千機箱”。
這種“千機箱”裏有許多怪異的武器,速度快、威力強,就像暗器般陰險,哪怕是神識強大的修士,稍稍愣神間也會被輕易地奪走性命。
此刻烈陽刺目,晃得人睜不開眼,倒是挺适合他發揮的。
“許仙——許安的侄子,爲什麽要參加到孟家奪嫡的事情中?”等其他人都走遠後,墨十機突然向我發問。
我默然無聲。
墨十機繼續道:“墨家的人更應該死在戰場上,而不該消耗在權利的鬥争中,所以我必須要阻止你,就算殺了你……想必許安也不會怪我。”
我冷冷道:“作爲一名影衛,你的話有些多。”
墨十機“嘿”了一聲,把背在身後如小棺材一般的長方形“千機箱”卸下,放在身前,道:“最後一次機會,你現在離開機關城,我可以當什麽事都沒發生過!”
承影劍從右袖中滑了出來,我握住了劍柄。
墨十機一拍面前的千機箱,箱子一陣咯咯吱吱響,它晃了晃,裏面有無數齒輪轉動,各種光芒閃爍,片刻間,它長大了三倍!
緊接着,箱子上蓦地張開三排小孔,金屬與空氣摩擦生出的爆音密集的響起。
我早就凝神戒備,但箱子中射出的是何物還是沒看清楚,應該是一種遮光的暗器,神識中卻探查到一群細小而濃縮的陰毒靈息正向我攢射,似乎是“法針”一類的東西。
我施展劍遁術橫移躲開,同時左手骈指成劍,射出道道劍芒,射向墨十機。
墨十機安立不動,右掌微微發力,按住千機箱,箱子吐出一根“黑木棍”,待劍芒臨近時,“黑木棍”騰地撐開,化爲一把黑傘,把所有的白芒都擋了下來。
我在飛遁中射出劍芒,之後仍感覺那些法針似的暗器如有靈性般追在身後,我猛地轉身,轉動手腕,承影劍釋放出一圈不斷向外擴張的劍氣,把身後諸物全都擋了下來。
處理那些看不見的法針稍稍讓我停頓了下,墨十機抓住機會,從千機箱裏釋放出一蓬漆黑深邃的流星镖,旋轉着向我激射而來。
那些流星镖成人手掌般大小,射過來時,一些走的是直線,一些則是弧線,鋪滿了周圍的四面八方。
我體内靈潮湧動,不斷投入到“劍遁術”中,飛速躲避,同時借着周遭那些高矮起伏的山峰格擋。
這些流星镖很是古怪,射到哪裏,那裏的光線就像被扭曲了般,隻剩下一團黑暗,當它撞擊在樹木上時,大樹竟然會悄無聲息的消失不見。
我提高了警覺,小心翼翼地擺脫着剩下那些追在身後的流星镖,掃眼間,卻見墨十機又從千機箱裏放出一堆紫紅色的光球。
光球的速度不快,它并沒有飄向我,而是慢悠悠地布陣在我周圍,我不容它們把我完全圍住,身化劍光,朝赤紅氣球群的缺口突圍。
剛要飛出光球群,卻被一群蜂鳥般密集的“鈎尾镖”堵了回來,我揮劍連斬,不多時披靡的劍氣就把“鈎尾镖”全部斬落,但光球此時已經把我完全圍住。
墨十機雙目中閃過一絲興奮,他手掐法訣,厲喝道:“霹靂火球,聚集轟鳴!”
數不清的光球驟然加速,向我彙聚,同時紫紅色的光芒越來越亮,球體逐漸膨脹,然後——
轟!
轟!
轟!
接連不斷的巨響,讓周圍的山巒都晃動不已,無數碎石策策滑落,靠近爆炸範圍的一些山峰的内部被無形的爆炸波震碎,隻堅持着矗立了片刻就扭曲着頹然倒塌,恐怖的氣浪似乎讓剛剛彙聚在這片山巒上的雲層都吹散了些。
望着半空中凝而不散的黑煙,墨十機一時間喜和悲兩種表情竟然相繼出現在臉上,最終隻化爲一聲重重的歎息;
“無論怎樣,墨家都不能亡!”
他說完此句後,蓦地神情堅定了起來,再次看了眼半空中因爆炸卷起的塵煙,随後右掌放在千機箱上,在法力的作用下它逐漸縮小回原樣,又被墨十機背回身後。
然而此時,一節冰涼的劍尖噗嗤一聲刺進了他的後心,穿透了墨十機的胸膛,他疑惑地看了眼透胸而出的劍尖,随即感受到身後的那團寂滅一切的靈壓,眼神中閃過一絲迷茫。
“霹靂赤球陣之下,屍骨無存……你是怎麽跑出來的?”
我答:“從開始我就沒有被那些光球圍住過。”
“不……不可能,你要……是沒、被圍……住,我……的那……些鈎尾镖是……被、誰擊、落的!?”
墨十機嘴角溢血,喉嚨裏話開始說不清了。
我歎息:“那是我的幻象……”
“不……可……能,啊,幻象……怎麽擊落鈎尾镖的?而……且我的神識一直盯……着你呢!”
“‘劍影分身’——我最近新修成的劍道神通,此術可以分出體内一部分劍氣化作一道分身,分身因爲内含我本尊劍氣的緣故,也可以攻敵。
這道分身若是用神識觀察,與真人無異,因爲神識是通過靈氣反饋探查事物的。
但你要用眼睛近距離看,那麽因其模糊不清的相貌和外觀,便容易露餡。
恰巧此時陽光正烈,鬥戰時不太容易用眼睛觀察……
我把分身留在霹靂赤球陣内,然後本體遁出,施展劍遁術隐匿到你身側,然後完成緻命一擊。”
“不錯……本以爲天時地利在我,沒想到卻被你利用了……作爲殺手來說,你比我強……”
“幫我帶句話給……巨子,他的道念我……是認同的,我不認同的是他要爲此犧牲墨家……”
……
墨十機大口大口吐着血:“最後問一句:爲什麽要跟我說那麽多?”
我俯在他耳邊輕聲道:“因爲我尊敬你,尊敬你們墨家。”
墨十機嘴角艱難地揚起,我手腕猛地一轉,承影劍瞬息間攪碎了他的心髒,也攪碎了他最後一點生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