正午,埋骨沙漠。
烈陽高懸,炎風陣陣,卷起漫天黃沙。
我穿着黃色的鬥篷,施展“劍遁術”,藏身在沙丘裏,唯有一雙眼睛露在外邊。
被風吹起的沙礫不斷地拍打過來,我不得不時而眯起眼,時而閉上。
天上的日頭越來越毒,氣溫也越來越高,哪怕我是修士之體,皮膚上也滲出細密的汗珠,黏在衣服上,很是難受。
額頭上的汗珠一部分順着我的鼻翼流進我幹渴的嘴裏,一部分流進眼角蟄得我眼睛酸痛。
但我一動不動,盡量強迫自己睜着眼,緊盯着十丈之外的一處凹沙地。
我不光用眼睛盯,神識也在外放,如雷達般不斷地掃描周身方圓三十丈之地。
在我的神識裏,十丈外的那處凹沙地下,有一團濃郁到恐怖的生命之氣在蟄伏。
那裏有一隻妖獸。
一隻懂得使用“斂息術”類法術的妖獸,若是普通修士的神識很難覺察到它的存在,就算覺察也會以爲它隻是一隻不成氣候的妖獸喽啰。
但我的神識不同。
從人間界回來已經過了八年,八年中我不僅把修爲從煉氣期十層提升到了十一層,而且《無名劍經》中的功法也有精進。
《無名劍經》中有一修煉神識之法,名爲“劍眼知微”,練成之後,可以把神識運化爲劍識,凡其掃過之物,皆能洞徹秋毫,專破“斂息術”一類的法術。
當下,我已練成了“劍眼知微”之術,所以我知道這隻妖獸很強,它極有可能達到一轉頂階的程度。
人類修士把妖獸按照強弱分爲五轉五個大境界,另外把每一轉都細分爲四個小境界,分别爲下階、中階、上階以及頂階。
一轉頂階的妖獸等同于煉氣期圓滿境的修士,不過在很多時候,它們的戰力比煉圓滿期的修士更恐怖。
相比較人,妖獸的皮糙肉厚,一些天賦神通是瞬發的。
另外,它們大多數時候悍不畏死。這一點在狹路相逢時尤爲重要。
自從我發現它後,我在沙堆裏守着已有三天三夜,它幾乎沒有任何動靜,我也斂聲屏息。
它一動不動是爲了狩獵。
而我也是。
終于,酷日轉西、逐漸衰落之際,一隻丈長的“大耳沙貓”小心翼翼地走進了我們蟄伏之地。。
大耳沙貓是埋骨沙漠中特有的一種動物,它的臉盤很寬,讓它看起來有些蠢萌。
不過,寶石般的綠眼睛睜得極大,兩頰各有一道深色條紋飛入眼角,這兩項特征給了它些許顔值。
這種貓的鼻骨較長,鼻子比較大,這不僅使它們嗅覺靈敏,還有助于鎖住水份。
另外,它那異常大的耳朵可以捕捉到沙漠中任何細小的聲音,腳下的肉墊很厚,覆蓋着淡黃色的長毛,一則可以阻隔熱得發燙的沙土,另外也可以讓它行走得像個幽靈。
總之,它是一種完美适合沙漠的生物,戰鬥力在妖獸中屬于最次的那一檔,生存力卻極強。
夜晚,是大多數沙漠妖獸捕獵的時刻,此刻的天色晦暗不明,這隻大耳沙貓走出洞穴,開始外出覓食。
它的食譜是一切比它弱小的生物,它從不挑食,也沒有資格在如此嚴酷的生存環境中挑食。
然而,今天注定是這隻大耳沙貓的受難日。
它非常悲劇地走到了凹沙地中那隻妖獸蟄伏的區域。
就在它左顧右盼地尋找食物的時候,沙地中突然竄出一顆磨盤大小的黃褐色蛇頭,三角形的腦袋如長矛般倏地射出,一口咬住了大耳沙貓的後背,鋒利的長牙死死地刺入血肉中,不斷地注入緻命的毒液。
大耳沙貓“喵嗚”着慘嚎一聲,隻掙紮了一小會,就僵硬不動了。
我埋伏在不遠處,把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,蛇頭的出現驗證了我之前的猜想,這是一條蛇類的妖獸,否則它不會這麽就一動不動。
相較于其它的沙漠妖獸,蛇妖是最懶的掠食者,它們可以潛伏在一個地方,一整年都不吃不喝,直到“獵物”送到它嘴邊,才驟然出擊。
蛇妖張開嘴巴,緩緩地把已經死去的大耳沙貓吞噬,一對冰冷的豎瞳警惕地看着周圍。
我在十丈開外,暗中仔細地觀察着這條蛇妖的一切。
它的身軀像大樹般粗大,膚色暗黃,鱗片如岩石般猙獰堅硬,防禦力應該很強,大概率會一些“土系”的神通。
最令我關注的是它的頭頂兩側有一對深灰色尖銳的角,角有一尺來長,靈光充盈。
我迅速做出了判斷,這是一條“龍角蝮蛇”,龍角蝮蛇的龍角越長實力越強,它的實力與我之前探測到的一樣,擁有一轉巅峰的實力。
此刻,它雖因捕獵而暴露出來,但依舊沒有給我太多可乘之機。十丈的距離無法讓我的劍氣效果最大化。不搞偷襲的話,我很難拿下它。
小白,你去把它勾引過來!
神識中,我對鬥篷裏的小蛇道。
似在瞌睡的小白慵懶地挪動着身子,它朝我嘀嘀咕咕一陣抱怨,但還是爬了出去,狀似悠閑地爬到龍角蝮蛇的面前。
龍角蝮蛇差不多已把大耳沙貓吞噬完畢,唯留下小半根尾巴耷拉在它嘴角外邊,它黃澄澄的眼睛看着眼前這條不知死活的小白蛇,搞不明白在這片殘酷的沙漠中怎麽會有如此蠢的蛇類?
或者說,這麽蠢的蛇類是怎麽活到現在的?
小白爬到龍角蝮蛇面前丈許之地時,才擡起憨傻的腦袋,它裝作才發現這隻妖獸般,渾身一個激靈,扭頭就跑。
龍角蝮蛇嘴角獰笑,從食物的角度來說,眼前的小白蛇還不夠它塞牙縫的,毫無吸引力,但小白蛇如此蠢萌的樣子,讓它覺得,讓這隻蠢物活着是對這片沙漠的侮辱。
龍角蝮蛇蛇口微張,一道墨綠色的劇毒酸液噴出,射向小白蛇。
然而,出乎它意料的是,小白蛇仿佛腦後長眼般,身體迅捷地一個側移,躲過了緻命的酸液。
小白扭頭看了眼身旁因酸液腐蝕而迅速下沉的沙土,一邊在神識中對我發出怨念深重的嘶鳴,一邊扭頭嘲諷地看了眼龍角蝮蛇,吐了吐粉紅色的小舌頭,再次扭着“屁股”,朝我這邊逃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