可他又爲何不自己獨自享用,非要扔到市場上,造成如此大的震動?
我在心中不斷思索,設想種種可能。
難道是“心善”?
可我從不相信修真界會有真正的“善”,在這個弱肉強食的世界裏,善者隻配成爲羔羊。
又或者是像韓家這樣的家族,爲了對付洪家,故意如此做派?
想來想去這種可能性最大,韓家既有動機,又有做這件事的實力,藥丸最先出現的地點也是韓家的商樓。
緊接着,我又想到第二個問題:韓家中誰又是制作藥丸的“扁鵲”?
我正在思考間,突間一熟人從面前路過。
是韓家的花嬷嬷,她帶着兩名護衛從商樓内裏走出,面色冷峻,疾步如飛地向外走。
我稍一思量,就遠遠的跟着這群人,把自身的氣機收斂起來,漸漸地遁入“空無一物”的狀态。
《無名劍經》中的“劍遁術”記載着這樣一句話:動之,則疾若流光;靜之,則空無一物。
其實就等于給了使用者兩種選擇,若是追求速度,則會暴露自身;若是追求隐蔽,則必須緩慢行動。
還好,花嬷嬷她們疾行的速度沒有快到讓我暴露自身的程度。
花嬷嬷出了疏星城,一路向東北方向行去,直到她們到了一座鳥語花香的小山。
這座山的名字叫做“鹦鹉山”,占據此山的是一個叫做“鹦鹉門”的小門派,以“販賣消息”聞名天下。
山下有陣法禁制,花嬷嬷按照正常路數擲出“傳聲符篆”拜山,不多時,一名身穿彩衣的女修士把她們帶上山去。
我在山腳下等了會,就見花嬷嬷三人從山上下來,我隐形匿迹,亦步亦趨地跟着她們又朝東走了七日,到了一座山的南坡下。
此山無名,可景色怡人。
此刻,天空中下着如煙似霧的秋雨,秋雨中是小橋流水人家。
清冷的風一陣陣吹動着滿山坡的野花,芳香環繞,時間在這裏似乎變慢了。
就在這舒緩的時光、潇潇的秋雨中住着一戶人家。
一個造型精緻的木屋和一個不大不小的籬笆院子,院子裏種滿了各式各樣的花草,不算名貴,但都很好看。
院子裏有一個身材不高不矮,面相普通,膚色黝黑的莊稼漢子正在低頭彎腰修剪花草,漢子的手很粗糙,卻異常精巧,經他修剪過的枝葉頗有藝術美感。
“陳鋒,終于找到你了,你以爲你躲得了嗎!?”花嬷嬷帶着一衆護衛,粗魯地推開院門,踩碎了不少花枝。
名叫“陳鋒”的莊稼漢子擡起頭,看着兇神惡煞的花嬷嬷,隻是淡淡地應聲道:“能讓我剪完這最後一株嗎?”
“隻差這一株了。”他又補充道。
花嬷嬷剛要回話,隻聽木屋裏傳出一個好聽的女聲:“鋒哥,誰來了?”
伴随着酥甜的女聲,一個楚楚可人的女子推開了木屋的房門,當她看到花嬷嬷一行人時,臉色由微笑變爲慘白。
“韓馨,好久不見了。”花嬷嬷嘴角的法令紋更深了,露出了猙獰的笑。
韓馨後退一步,似乎想把門關上,把一切都關在外邊,可她看了眼陳鋒,不得不走出屋子,走到他身旁一起面對。
“事到如今花管事你又來做什麽?”韓馨的聲音轉冷,柔媚的眉毛緊蹙在一起。
“我來做什麽你會不知道?”花嬷嬷冷笑:“你倆個叛門而出,夫人她很生氣,讓我來抓你們回去!”
“不!我們不會再回去,我和鋒哥喜歡這裏平淡的生活,我們不會再回去!”韓馨緊緊摟住陳鋒的胳膊,堅定地說道。
“那陳鋒你呢?”花嬷嬷看向男子。
陳鋒歎了口氣道:“我本是一名散修,爲了道途成爲了洪家的煉器師,又爲了馨妹離開洪家入贅韓家,既然馨妹喜歡這裏,我便留在這裏了。”
花嬷嬷取出一把殷紅的匕首,哈哈大笑:“既然你們倆尋死也莫怪我!府主大人死後,我可是好久沒有做過傀儡人偶了,今個正好拿你倆的身子來熟悉下已經生疏的手藝……說起來我還沒用過韓家的女人做個那東西呢!”
花嬷嬷說完,她身邊的一名護衛走到她身旁,低聲道:“花管事,府主……夫人要我們活捉他倆!”
花嬷嬷瞥了他一眼,道:“我們可以說他倆激烈反抗,落敗身死……你這輩子還沒玩過韓家的女人吧?雖然是旁支,但也是細皮嫩肉的!”
花嬷嬷咂咂嘴,身後的護衛們一起淫邪地嘿笑,那名質疑的護衛再也不吭聲了。
陳鋒見這群人不懷好意的表情,重重地歎了口氣,他無比留戀地看了身旁的韓馨一眼,輕輕地摸了摸自己食指上的儲物戒,隻見光芒一閃,他從一身莊稼漢的打扮,變成了一名身穿法衣,手持法劍的修士。
他渾身上下寶光閃閃,可謂是武裝到了牙齒。
韓馨也取出一把小巧的法劍,他倆肩并着肩,一起直面命運。
然而,命運在生離死别的時刻一向是不友好的,陳鋒和韓馨的修爲都在煉氣後期,手中攻防法器都極爲出衆,但架不住對面人多。
花嬷嬷可不會跟他們講武德,修真界的遭遇戰也從來不會講“武德”。
一群人一擁而上,在付出了七名韓府護衛生命的代價後,花嬷嬷終于成功地把兩張“定身符”貼在了這對情人身上。
剩餘的兩名護衛渾身是血,花嬷嬷的老臉也被韓馨用劍劃破,她一臉猙獰地看着雙腿具斷、仍用斷腿“直立”在泥地上的陳鋒,寒聲道:
“我改變主意了,我不會把你制成傀儡人偶,我要讓你一點點地死去,讓你在所剩無幾的生命裏感受到最大的痛苦!”
花嬷嬷說完一揮手,兩名早已按捺不住的手下餓狼一樣撲向躺在地上無法動彈的韓馨。
陳鋒竭盡所能繃住臉上的表情,哪怕斷腿的鮮血汩汩流入松軟的土壤中也不吭氣,他是名鐵骨铮铮的漢子,不願露出内心的痛苦讓敵人獲得進一步的滿足。
可眼見自己的愛侶嘶聲哀嚎,他的雙目終于不受控制地流下兩行血淚。
花嬷嬷一直觀察着陳鋒的表情,哪怕他流出淚來也難以滿意,她爲了看到他的崩潰,拿起了一把小巧的手刀,走到了衣衫不整的韓馨面前,輕輕地割開了她的皮膚……
……
花嬷嬷帶着僅剩的兩名護衛最後離開了,留下了一具妖娆的傀儡人偶,留下了半死不活、仍矗立在土地上的陳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