還有兩個時辰便開門了,恐怕隻能明天一早再說了。師徒二人在城牆下打坐休息。
五更三點,晨鍾敲響,城門口便有了動靜,吱吱呀呀的開了城門,一小隊人馬從城門中出。
史道長走上去,找了隊長小旗官,說了昨夜的情況,還說情況緊急,請即刻上報,小旗倒是不信,但還是帶了兩個兵丁到水門前瞧瞧。
岸上躺着一個,河裏泡着一個,頓時便緊張了起來。小旗大聲吆喝一聲,十幾人的小隊沖了出來,将現場團團圍住。
小旗這才上前勘驗了屍體,又叫了兩個人把河裏的撈出來。
此時從城内出來一位身上套着闆甲百總,上來不動聲色的問道:“這倆死屍是倭寇?”
小旗上前小聲說道:“小的檢驗過了,确實是倭寇,而且還是個武士。”
百總點點頭,“這倭寇是怎麽死的?”
“門口的兄弟說,剛才是這老道到門口報官。小的還沒問話。”小旗繼續答道。
“去把他們叫來問問?”
小旗把師徒二人領到百總前面,百總指着屍體問道:“這倭寇是你們殺的?”
史道長拱拱手開口道:“福生無量天尊,确實死于我徒兒之手。”
百總面露笑意,卻是不信這十歲小兒能連殺兩個倭寇。
當時,十來個倭寇便能攆着數百号官軍跑,尤其是沖在前面的浪人武士,尤爲兇悍。被他們追上便隻有死路一條。故此軍中有言,隻要看到秃頭呲毛的,就是見着閻王了,得玩命的跑。
百總繼續問話:“你們說說,如何碰到這倭寇的。”
“我們師徒昨夜在錢塘門外豐樂樓吃飯,恰好碰到五通神戲弄豐樂樓的東家沈二。便到萬松嶺那五通廟走了一遭。大人不信可問問豐樂樓的夥計。”
“在萬松嶺,聽到江邊有動靜,這才發現有賊人,趁夜色摸上岸,待他們進了林子,咱們先沉了賊寇的小船,後追到鳳凰山頂,将了望的兩個一并殺了,并繳了他們的輿圖。”說着史道長取出輿圖,交給小旗。
小旗展開輿圖,舉在百總面前,百總低頭一看,心中頓時驚駭。自己守着的鳳山門也是目标之一。便繼續問道:“那其餘倭寇呢?”
“昨夜其他人,兵分幾路朝着錢塘門,湧金門,侯潮門去了,請大人派人巡查緝拿,恐怕倭寇這幾日要生事。”
“難道他們還敢攻打這杭州城不成,這些賊寇也就是到鄉間劫掠。” 這百總心中想的卻是,自己這鳳山門安全無虞,倒是樂的見其他同僚吃癟。
這時旁邊那小旗小聲說道“大人,聽人說前幾日蕭山來人說,有大股倭寇騷擾蕭山縣城。這些怕是他們一夥的。”
百總将小旗喚到身邊,耳語了幾句,臉上露出笑意。将這兩黑衣放在馬上,帶着七八個兵丁,直奔鳳凰山而去。
小旗目送百總離去,轉過身來,大聲喝道:“來人,把這倆奸細先收押,待大人凱旋歸來,再行審問。”
這下把張小峰徹底搞糊塗了,高聲問道:“我們殺了倭寇,怎麽說我們是奸細?”
“還敢狡辯,你見過幾個道士能去豐樂樓吃酒,吃完了還在外面四處溜達。”
說着又舉起手中的輿圖,冷笑一聲。“這就是你們窺探省城,圖謀不軌,通倭的鐵證,還敢狡辯!”
張小峰氣急争辯道:“這是我們從倭寇手中得來的,正要交給官軍。”
“哼,分明是被我們當場擒獲。” 小旗悶哼一聲。臉上神色凜然,心中差點笑出來,這潑天的富貴也落到自己頭上。
這東南地界時時被倭寇所襲擾,官軍少有勝績。倭寇搶完撤退,官軍能在後面搖旗呐喊,追上幾十裏,便已經算勝仗。
要是能幸運的砍死幾個老弱病殘,那就是得向朝廷發捷報的。這麽多年,都沒聽過哪個衛所,能殺死倭人武士的。
按這老道士的說法,擊斃四個武士,實乃近幾年未有之大捷。至少能讓自己弄個百總幹幹。
隻是這老道略顯礙事,直接安個通倭的名頭,又添一筆功勞!
這邊便有幾個兵丁上來扣住史道長,張小峰剛想反抗,史道長沖他使了個眼色。師徒二人便被捆了了個結實,被推搡着進了這杭州城。
進了鳳山門,一路向前,一直走到鎮海樓,轉而向西,走到頭便是。一府兩縣的衙門都在一起。
師徒倆被帶到府衙,交給刑房管事,獄卒給二人戴上枷具,關入地牢。
“師父,咱爲啥要到這地牢來?”張小峰到現在還是不明白師父怎麽想的。
“這大明的官兒都爛透了,我們可以一走了之,但是這杭州城的百姓怎麽辦,暫且忍耐下。倭寇發現有人折了,恐怕這兩天便會動手了。”
地牢中陰暗潮濕,終年不見陽光,彌漫着一股又臭又黴帶着些血腥的味道。
在這待上一刻張小峰也覺着煩躁,看着師父盤坐在稻草上閉目冥思,暗暗感歎,師父這養氣的功夫自己還差的很遠那。
這一日真的是度日如年,此刻估摸着太陽就得要下山了,昨日豐樂樓上看西湖,今日府衙地牢不見天。人生起起落落真的太快。
張小峰還在感歎,見師父突然起身,順手将枷鎖震斷。
“徒兒,該走了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