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男人的質問好似用盡全部力氣，匍匐着不斷哭泣、不斷訴說，撕心裂肺。
“爲什麽？爲什麽？爲什麽？”趙平安腦中也在不斷重複。
在此之前，生老病死好似刻在自己的骨子裏，人就應該這樣，但現在細細想來，爲什麽上界和酆都不會如此，爲什麽人就如此？
忽然。
他腦中閃過在長勝鎮的一幕，那裏的魂體都被子孫後代供奉，被家族世世代代銘記，所以可以長久在酆都，近乎永生。
但他們的狀态......老而不死是爲賊！
想到這。
趙平安忽然感覺通達的多，緩緩轉身道：“因爲都要奔向死亡，所以活着才有意義，或許會有一些生命戛然而止，但這些都是整體正确前提下的意外。”
“至于你所放不下、眷戀的，也隻是在你短暫生命中所放不下，若讓你們在一起百年、千年，或許會變成仇人。”
男人猛然擡頭。
尖叫道：“你胡說，如果是意外，爲什麽偏偏作用在我身上？爲什麽不是别人？我和妻子非常相愛、非常非常相愛，我們在一起千年、萬年，也不會變成仇人。”
趙平安反問道：“既然如此，你又何必拘泥于現在？爲何不在酆都等她？她的終點必然是酆都，隻要耐心等待，你們就可以在酆都長久相聚，或許也可以千年！”
男人瞪大雙眼，一時間無法回應，感覺他說的好像很有道理。
趙平安又道：“把你的生辰八字告訴我，我回到凡塵之後，可以讓玄士招魂，讓你重回凡塵再見你妻子一面，這......算是我對你的承諾。”
玄士招魂，這個非常簡單，隻不過招魂時間都不會太長，說起來有些類似監獄的探監。
而且對魂體、玄士的消耗都非常大。
當然，趙平安幫他，全當幫曾經迫切要回到凡塵的自己。
男人沉默足足一分鍾，随後哭着搖搖頭：“不用了，謝謝你。”
他說過之後，緩緩轉身離開。
趙平安見狀一愣，自己給出的已經是最好辦法，也是他唯一機會，居然不用？
男人好似感受到趙平安的詫異，沒回頭，邊走邊道：“我擔心，最終看到的并非是我所期待的，就這樣吧......”
他越走越遠。
趙平安感覺心頭又被撞了一下，遲遲沒能收回目光，不是期待的？
如果把生死看做終點，那麽他到目前爲止的記憶都很美好，不去破壞，不失爲一種明選擇。
趙平安見他消失不見，又低頭看了看下方，自己确實在踏空，下方是混沌天際，可他卻如走平地一般，着實怪異。
想不明白，不再多想。
但腦中還有個問題揮之不去，就是酆都和上界爲何永生，凡塵不能永生，酆都和上界應該也不可以永生，這樣才公平！
其實抛開立場不談，他心中有些許理由。
上界之所以可以永生，因爲上界那些所謂仙人，最開始都是人，不過是在多數人都沉迷俗事之時，他們在一心修仙，有在三界大戰時經曆過生死考驗。
說簡單些，他們都是忍常人所不能忍，面對常人所不能面對，才走到今天這一步。
酆都的一切同樣如此，或許有魏征之流沒經曆過三界大戰，但他們在凡塵卻也做過大功績。理當如此。
隻不過，趙平安還無法說服自己。
上界不仁，以凡人爲刍狗！
酆都爲終點，爲何要凡人聽從号令？
“若是屠盡上界，會變成什麽樣？”
“若凡人不再魂歸酆都，又會變成什麽樣？”
“若我有能力達到所想的一切，要把這所謂的三界變成什麽樣？”
趙平安沉默足足一刻鍾，收回思緒，沒想通，不再多想。
快速向前。
沖出結界......
轟隆！
也就在他出去的一刻，整個酆都界忽然發出巨響，混沌蒼穹中橫亘着數十條猶如蒼龍般裂紋，極爲耀眼，照的整個酆都界明亮些許。
霎時間。
五方鬼帝、十殿閻羅、城中魂體同時擡頭。
跪在酆都城外的長恒真人等人瑟瑟發抖。
還守在混沌之中的三位仙帝如臨大敵。
一盞茶。
一刻鍾。
所有人都等着接下來變化，戒備着異象之後的劇變。
然而。
時間一分一秒過去，空間猶如陷入靜止一般，沒再有任何變化，甚至連那數十條裂紋也依然耀眼，久久沒能閉合。
整個酆都界，唯有宣稱閉關的酆都大帝緩緩歎息一聲：“酆都界有史以來，第一次有魂體能離開，這也是道！”
之前的趙無極并不算，他是魔，本就不屬于酆都界，隻不過把酆都界選爲栖息地而已。
......
皓月當空，繁星滿天。
“原來真在這裏。”
趙平安踏在凡塵空中，看着下方緩緩呢喃。
他修九玄法，不止一次走陰，但每次走陰時，都會直接出現在黃泉路上，即使歸來，也會忽然出現在肉身之上。
還是第一次完整“走陰”！
他看着下方高聳的山峰，名曰太山，根據傳說，這裏就是通往酆都界的入口，沒想到居然是真的。
又重重看了眼，随後轉身離開。
臨走時姜彩泥提醒盡快離開大夏，他相信不是空穴來風，但也不能立即離開，因爲還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做。
兩小時後。
帝都。
一台車停到趙家圍牆外，車門打開，走下一名面容剛毅、棱角分明的青年，正是趙平安！
因爲不知是否被上界監視，所以隻能采取這種最古樸的辦法。
他在圍牆外感受，發現并沒有陣法，縱身一躍進入院中。
輕車熟路，徑直來到内院。
此時此刻，正堂燈火通明。
南千畫正坐在正堂主位上。
兩側下方坐着十幾位趙家人，逐一彙報。
“今年家族虧損三千億，原因爲捐款、赈災......”
“西南的仙人雕像已經全部破除完畢，家主最近一批一千座雕像即将完成。”
“外院決定吃素，直到家主再次問世。”
“院内有十六所房屋需要修繕......”
聽到這。
南千畫微微皺眉，這種小事還需要說？正要開口打斷。
忽然注意到院中有一道黑影，她擡頭看過去。
當看到站立之人。
淚水瞬間布滿眼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