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與獸都生存在一個緯度，但地位和境遇卻有如此大差距。
這樣對嗎？
小黃爺見他表情不對，還以爲想知道爲什麽，立即道：‘其實具體原因我也不清楚，但聽家族中長輩說起過，好像與曾經的三界大戰有關。’
“當初上界與凡塵有很多矛盾，其中一條就是，人皇好像封了很多異族獸王，要與獸族共治天下，而上界那些仙人不同意，認爲獸就是低等動物，總而言之，就鬥了起來，打的昏天黑地，乾坤倒懸。”
“最後四大獸王身死、人皇灰飛煙滅，也就導緻了現在不僅僅獸族凋零，地位幾乎等于無，人族也要活在上界的控制下，就連大夏境内國主，據說都是上界下來的金仙扮演……”
“人族好不容易出來個半步人皇境，或許能帶領人族、獸族翻身，可就在前一段時間還被仙帝逼的生死道消，上界那些王八蛋，滿嘴的仁義道德，滿肚子的……”
它說到這忽然停住，并非認出趙平安，實則他也認不出來，一方面是趙平安臉上加以掩飾，另一方面是，那夜三位仙帝都判定趙平安遁入虛無，誰都想不到好或者。
停住是因爲……想到趙平安是修士，他屬于上界的人。
趙平安沒注意它表情，甚至沒聽到後半段話，思緒都在前半段上，小黃爺說的有錯誤，比如那時還沒有上界、比如四大獸王死亡，但基本邏輯應該是對的。
當初三界大戰，人皇、獸族是一方、修仙者是一方，酆都大帝是中立角色，由于酆都大帝最後的倒戈，緻使人皇、獸族慘敗。
修仙者畢竟也是人，更需要人來延續，所以人類得以保留，但不允許再有人皇出現。
獸族結局就慘的多，四大獸王被鎮壓，妖獸幾乎被屠戮殆盡，僅剩一些無足輕重的小妖，卻也要在大夏四大聖地的監視下苟延殘喘。
至于更多的獸族，連獸都稱不上，現在被叫做……畜牲。
“爺爺？”小黃爺見他遲遲沒回過神，試探開口。
“以後不要叫我爺爺，叫我長風尊者，或者叫我尊者。”趙平安收回思緒，借用長風的名字。
“是，長風尊者！”
小黃爺頓時喜笑顔開，能知道名字，意味着關系更進一步，激動道：“我沒有名字，但家裏排行小六，尊者可以喊我小六，尊者，我們接下來去哪啊？”
小六？
不如叫老六……
趙平安擡頭向四周看了看，從位置來看，這裏是酆都城東方，而生前爲人的魂體聚集區在南側，要找姜彩泥也要去南側。
最穩妥的辦法無疑是沿着城牆走，這樣必然能走到南門。
風險在于距離鬼差太近，容易被發現。
綜合考慮，應該向西南方向走，這樣不僅距離最短，風險也最小。
又有個問題随之而來。
直線過去要穿過獸群，獸族中突然出現人類，想不被發現都難，極有可能引起轟動，忽然有些後悔了，不應該讓那大蟒離開……
開口道：“向西南走，但要先麻煩你找條大蟒，要看上去身體健壯一點，走的步伐要快點。”
體内的魔氣 三天就會爆發，必須要在這之前找到姜彩泥。
酆都沒有時間流逝，也感受不到時間，這裏更是亘古至今一個樣，但内心還是可以默默計數。
若沒記錯，已經過去快一天時間。
小黃爺看出趙平安憂慮，直接道：“尊者無需擔心，你看遠處，也有人影在盤腿打坐，雖然他們是大妖幻化，但這裏總歸有人，你走動不會引起轟動，恰恰相反，以這些畜牲的眼裏看不出你是人，反倒認爲你是大妖，能省下很多麻煩。”
趙平安循着他的方向看去，果然，有幾“人”在盤膝打坐，它們周遭都是空地，飛禽走獸避而遠之，不敢靠近。
既然如此，确實能省下很多麻煩。
低頭看了看小黃爺，開口道：“我要去酆都正門方向，也就是人族魂體聚集地，你去那裏不方便，我們就此别過啊。”
還有一點，帶着它太危險，它本身沒有戰鬥力，若再死一次，可就徹底遁入虛無。
“啊？”
小黃爺正興奮着，聽到這話頓時愣住，臉上滿是失落，試探道：“人族那邊應該也有養寵物的吧，不如，你把我當成寵物？”
“爺……尊者，我是真想與你一起走。”
留在這裏隻有被欺負的份。
趙平安搖搖頭：“此去風險極大，你還是留這裏爲好，若是有機會，我會讓你轉世爲人，身在大富大貴之家，無災無妄到公卿。”
以前很簡單，隻需要打聲招呼即可，現在都不敢暴露，不要說幫他。
但也不是沒有機會，隻要找到姜彩泥，就有對抗上界的資本，屆時也可以幫他。
小黃爺苦笑一聲：“尊者，我不打算投胎轉世，也不想成爲人，就這樣在酆都中直到消亡就好。”
趙平安詫異道：“爲何？”
小黃爺坦率道：“放不下這一世的種種。”
趙平安不由一愣，忽然想起當初在山上與師父學藝的時候，那時正好學到關于走陰玄法。
他問過師父：“既然人死，還有能去酆都，還能投胎轉世，那凡人爲何會認爲生離死别是世間最大悲痛？”
師父回道：“天人永隔、永遠無法相見，這便是最大悲痛。”
他又問師傅：“那就不投胎轉世，一直在酆都等待親人，在酆都永遠相聚多好？”
師父回道：“凡塵與酆都相連，若酆都之魂被凡塵之人徹底忘記，便會開始消亡，是徹底遁入虛無，百年之後，又有幾位酆都之魂能被凡塵之人銘記？”
他又問道：“所以想要不徹底消亡，隻能投胎轉世，尋找另一承載靈魂載體？那能不能再爲親人？”
師父回道：“過奈何、喝孟婆、過輪回，無人能操控。”
他悲哀道：‘所以死了，就是分離、走散、緣盡、陌路……’
師父歎了口氣，道：“世間文字八萬個，唯有情字最傷人，有情便珍惜，無情便轉身，切莫有情轉身，因爲一轉身，就是生生世世形容陌路，總有輪回，也再無因果。”
他正想着。
小黃爺又跳到肩膀上，堅強笑道：“尊者是有大作爲的人，我自然不能一起冒險，我還要在這裏等親人呢，尊者，再見了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