鄭行則這次顯然長了記性,當場便問了徐若水航班号,徐若水對鄭行則并無防備之心,毫無保留地告知了他。
五天後,下午四點半,東區機場。
周謙佑的目光停留在那行字上,呼吸漸漸變沉,心跳的頻率越來越快,壓不下去——快兩年了,他終于等來了這一天,夢寐以求的時刻擺在面前,他竟然有種在做夢的虛空感,喉嚨被酸澀感堵得死死的,一點兒聲音都發不出。
“你這是激動得說不出來話了麽?”鄭行則看到周謙佑這樣子,倒是也沒有像平時一樣一驚一乍的,雖然周謙佑這樣也挺離譜,但再大的震撼都沒有當初親耳聽見他跟阮懿和徐斯衍說“我一直喜歡小水”來得頂。
鄭行則後來經常模仿周謙佑當時的語氣說這種話,毫無疑問,每次都會收到周謙佑充滿殺意的目光,但也僅此而已,周謙佑還指着從他這裏打聽徐若水的消息,所以他想必須忍氣吞聲,托徐若水的福,鄭行則如今在周謙佑面前的氣焰可嚣張了不少,有時候,他會故意說一些煽風點火的話刺激周謙佑。
比如現在:“話說小水要GAP啊,那好了,世界各地旅行,身心放松,搞不好就遇上真愛了,哈哈哈。”
周謙佑:“……”
如果是以前,他早就一拳頭砸過去了,但現在不行,周謙佑握緊拳頭,告訴自己,冷靜,再冷靜,“你去接機麽?”
鄭行則笑完了,雙手抱胸上下打量了他一番,賤兮兮地說:“你自己想去就直說,别問我,我就是個僚機。”
“我不去。”周謙佑垂眸看着腳下的地闆,不知道想到了什麽,他聲音聽起來有些低落,“你去吧,接到了通知我一聲。”
“啊?你不去?”鄭行則驚了,他覺得自己看不懂周謙佑了,“你不是一直在等小水回來麽,人好不容易來了你又不去了?你到底急不急啊?小水要真找了男朋友,有你哭的。”
“……她可能不想看見我,不确定她态度之前,我先不去了。”周謙佑迄今爲止都記得周禮同他說過的那番話,他這兩年也确實是這麽做的,無論多麽想念她,都沒有打擾過她半分,其實他很容易就可以找到她的聯系方式,她在柏林的号碼,也存在他的通訊錄裏,他無數次沖動過,又無數次克制住。
鄭行則想想也有道理,徐若水要是不想看見他的話,他出現反而适得其反,“那我先幫你試探試探吧,有信兒了再來告訴你——我覺得小水也不是那種記仇的人,回頭我安排幾次聚會,多見一見就妥了,不過你得好好表現啊,别跟之前似的嘴欠了。”
——
得知徐若水要回國的這天晚上,周謙佑失眠了,他躺在床上盯着天花闆,幾個小時都沒有睡着,意識越來越清醒,腦子裏都是過往和徐若水相處的畫面。
明明她在這間公寓裏住的時間也不長,可周謙佑卻覺得到處都有她的影子,他想起了她被他壓在地毯上時受驚的眼神,還有被他按在床褥裏折磨時溢出來的眼淚,他想起來的都是自己過分的舉動,越想越覺得周禮的那句話有道理——他和徐若水之間這樣,都是他一手作出來的。
周謙佑翻了個身,看着身旁空出來的那個位置,手指不覺地抓住了被角。
他不确定徐若水現在對他是什麽樣的心态,也不确定她是不是還願意看見他,他甚至連出現在她面前的勇氣都沒有,怕她生氣,又怕她若無其事,好像什麽樣的反應都不是他期待的。
周謙佑越想越煩躁,掀開被子拿起手機去了廚房,找了一瓶冰水喝,剛喝了幾口,放在餐桌上的手機便響了起來,周謙佑拿起來一看,屏幕上赫然是“爸”。
周禮的電話。
周謙佑按下接聽鍵放到耳邊,“爸。”他隻喊了一個稱呼,剩下的等着周禮開口說,他知道的,周禮沒事兒是不會給他打電話的。
“小水下周二回來。”周禮開門見山。
周謙佑“嗯”了一聲,“我知道。”
周禮:“别去打擾她。”
周謙佑:“我知道。”
在周禮說出徐若水回來的消息之後,周謙佑就猜到後面少不了這句警告,“她沒說見我之前,我不會去找她的。”
周禮:“你還沒睡?”
他忽然開始關心起他:“失眠了?”
周謙佑被問得沉默了很久,最後,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,将自己最真實的想法說出口:“害怕。”
周禮:“怕什麽。”
“爸爸。”周謙佑答非所問,冷不丁地問他:“當初媽媽跟你分開的那幾年,你怎麽過的?”
周禮:“忘記了。”
周謙佑自嘲地笑了笑,“您真應該對我負責。”
周禮說他不長嘴,作,脾氣差,擰巴,可他自己又好到哪裏去?周謙佑不相信他會忘記這麽重要的事情,嘴硬罷了,而這些毛病,全部都到了他身上。
周禮自然聽得懂周謙佑在說什麽,他回應了一聲冷笑,“别推卸責任,我可沒讓你賭氣亂交女朋友。”
周謙佑:“但您當初不也找了個未婚妻麽?”
周禮:“怎麽,你也想找?”
周謙佑:“我隻想和徐若水結婚。”
周禮:“睡覺吧,慢慢想。”
周謙佑:“……”
作爲親爹,周禮損起他的時候,真是絲毫不留情面,就這殺傷力,不知道的以爲他們父子有什麽深仇大恨。
跟周禮說完話,周謙佑捏着手機喝完了剩下的半瓶水,也暗自做出了決定——他必須爲自己争取一次,至少不能再像之前一樣眼睜睜看她走了。
她還沒有男朋友,他也是單身。
隻要他有耐心,總有希望的。
就像鄭行則說的那樣,再不濟,他們還有相識多年的情分在。
周謙佑不屑于道德綁架,可是真到了走投無路的時候,他似乎也隻能想到這一招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