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仁的注意力都在她身上，一番應酬下來，他忽然覺得面前的人很陌生——
今晚的主角是明臻和蕭鸢，因此明悅和周仁不需要一直應酬，兩人隻是簡單跟熟悉的人聊過之後，便回到了樓上的休息室。
明悅肚子月份大了，沒辦法站太久，剛才下樓呆了一會兒，腰已經有些疼了，回到休息室之後她便扶着腰坐了下來，而周仁就這麽站在她對面，目光一動不動地定在她身上。
明悅被周仁盯了幾分鍾，有些莫名其妙，她擡頭掃了他一眼，說：“我休息一會兒，你去忙吧。”
她這話說得十分冷淡，跟剛剛在樓下人前秀恩愛時的口吻相去甚遠。
簡直不像一個人嘴巴裏說出來的話。
周仁像是沒聽見她的話似的，仍然停在原地不動，明悅和他對視了一會兒，見他沒有要走的意思，也不管他了，拿起旁邊的水瓶擰開喝起了水，神色自如，仿佛面前的人根本不存在。
看着她這樣子，周仁更加覺得陌生，他終于忍不住開口問她：“剛才在樓下的那些，都是演的？”
“怎麽了，有哪裏不符合你的要求嗎？”明悅喝完水看着他，公事公辦的口吻詢問着他，“如果有的話你可以提出來，下次這種場合我會注意。”
“沒有，演得很好。”周仁勾了勾嘴角，笑裏帶着濃濃的自嘲，“隻是以前沒有發現，你的演技有這麽好。”
“逢場作戲誰都會，看願不願意這麽做而已。”明悅攤手，“我們現在還捆綁在一起，不想彼此利益受損就隻能這樣，公司是我爸的心血，我不想因爲我感情方面的問題影響到公司。”
周仁很不喜歡明悅用這種權衡利弊的态度和他說話——她其實沒有發脾氣，語氣稱得上誠懇，也比較平和，聽得出來這是她内心的真實想法，也正是因爲這一點，他才不喜歡。
她這樣的态度，就好像是在告訴他，他已經無法對她的心情造成影響了，她對他連生氣都不會再有，他們之間也隻剩下了利益的捆綁。
周仁忽然想起了南絮跟他說的那句話——“你是在消耗她的感情”。
周仁的心髒蓦地下墜，不祥的預感幾乎要侵吞他的理智。
沒有感情才能心如止水，對于這一點，他再清楚不過了。
“那你想過麽，和我離婚，對公司的影響會更大。”沉默許久，周仁才說出這句話。
“想過啊，”明悅的态度還是跟剛剛差不多，“但離婚隻有一次影響，況且，離婚官宣及時的話也不一定是負面影響，隻要公關做得好，配合營銷一下，說不定還會帶來經濟效益。”
周仁握緊了拳頭，他幾乎不敢相信這話是從明悅嘴裏說出來的——
周仁很少有這樣将不可置信寫在臉上的時候，明悅看他露出這個表情的時候，就知道自己今天的表現讓他“刮目相看”了——換個嚴重一點的詞兒，是“幻滅”。
但這跟她之前對他的幻滅比起來，根本不值一提。
周仁又是許久沒有說話，明悅盯着他的狀态欣賞了一番，勾起唇角，淡淡地問他：“怎麽了？你覺得這個公關方案不夠完美麽？”
“沒關系，你如果有更好的建議也可以告訴我，你是前輩，這方面經驗豐富，我是該跟你學習。”明悅擺出了虛心求教的姿态。
周仁深吸了一口氣，終于從牙縫裏擠出了一句完整的話：“你是故意的。”
他用的是肯定句，這是一句不需要她回應的話。
但明悅還是回應了：“故意談不上，我隻是在盡力配合你，按照你的邏輯來處理事情，既然我們還沒确定這個婚非離不可，維護雙方的利益當然是最重要的。”
“不過如果你做出決定離了，通知我一聲就行，我讓公關部聯系媒體提前做營銷方案。”
“明悅。”周仁啞着嗓子叫了一遍她的名字，沉聲強調：“我從來沒說過離婚。”
“哦，是我說的，但我說了，決定權在你手上。”明悅漫不經心地玩着瓶蓋，“你慢慢考慮吧，盡量在孩子出生之前給我答案，我不想耽誤太久。”
嘭。
周仁最後關門走了。
這個話題不了了之，他也沒說他到底要不要去和陳博遠道歉，明悅本身也沒指望今天跟他聊個所以然出來，周仁那麽介意陳博遠，短時間内恐怕也無法做出決定。
明悅想了想周仁剛才的表情，再次笑了起來——其實下樓應付媒體之前，她沒什麽多餘的想法，隻是不希望自己和周仁婚變的傳聞影響到彼此。
明悅是個很擅長社交的人，逢場作戲這種事情她信手拈來，隻是平時跟熟人很少用罷了，特别是在周仁面前，她從小習慣了有什麽說什麽。
剛才她應酬的時候，周仁好像挺驚訝的，驚訝之餘似乎還有些失望？
明悅意識到這一點之後，便演得更賣力了——果然，她說得越多，周仁就越沉默。
之前他們沒鬧矛盾的時候，這種場合基本上都是周仁主導的，她雖然可以應酬，但嫌累，就習慣性地交給周仁了，周仁應該也是習慣了她站在他身邊被他“護着”的狀态。
今天她占據了主動權，他或許是覺得很陌生。
想到這一點的時候，明悅心裏是挺過瘾的——她很不喜歡之前那種每個行爲都被周仁預判到的感覺。
剛才周仁上來說她會演戲的時候，明悅就知道，她剛才的猜測是對的。
所以她就順勢跟周仁說了那番利益捆綁論，甚至還說了要拿離婚這事兒營銷。
其實這種營銷手段現在是很常見的，周仁之所以那個反應，隻是因爲要這樣做的是她。
他也不喜歡她張口閉口就和他談利益。
明悅勾起嘴角笑了一聲，呵，他可真雙标。
不過，想到周仁剛才失望離開的反應，明悅忽然思路通暢了——
周仁沒有共情能力，讓他換位思考是不可能的，所以不如讓他也親自體驗一番。
讓他感受一下，她之前知道他的手段時，是怎樣的失望和幻滅。
剛剛那種程度，連開胃菜都算不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