阮懿的手垂到了身側,下意識地抓住了衣服的一角,指尖冰涼。
沒有任何人喜歡熱臉貼冷屁股,何況是對方展現出如此強烈的排斥和厭惡之後。
過了半分鍾,阮懿從沙發前起身,“那我去給你倒杯水。”
這話沒有得到徐斯衍的回應,阮懿匆匆忙忙朝廚房的方向走去,背影帶着趔趄和狼狽,像是落荒而逃。
來到廚房之後,阮懿才開始大口呼吸,她耳邊不斷回蕩着徐斯衍剛剛說過的話,還有他厭惡的眼神,心口那股揪痛愈演愈烈。
原來還是會難過的,她以爲自己已經麻木了。
徐斯衍酒後這些表現足以說明,他平時對她已經算收斂起惡意了。
阮懿不認爲徐斯衍有錯,從始至終他都是無辜的那個,周禮和姜明珠把他卷進了這件事情裏,她爲了脫離阮家算計了他。
這些年,壓抑掙紮的不止是她,還有他。
他的難過和悲涼不會比她少。
阮懿給徐斯衍倒了一杯溫的蜂蜜水,端來了客廳。
她再一次走到沙發前,蹲下來将水遞給他,“喝點水吧,會舒服一點。”
徐斯衍靠在沙發上坐着,猩紅的雙眼垂下,掃過她手裏的那杯水,又發出一道諷刺的笑。
阮懿沒吱聲。
徐斯衍擡起手來從她手中接過了那杯蜂蜜水,阮懿下意識松了一口氣,之後便準備起身走開。
她剛剛動了一下腿,便頭頂澆下來的液體弄得徹底僵在原地。
啪。
一道玻璃碎裂的聲音突兀地響起,阮懿吓得身體瑟縮了一下。
玻璃片濺到了她的小腿處,劃了一道口子,現在在流血。
徐斯衍把那一整杯蜂蜜水都澆到了她的身上,從頭頂開始,現在她的頭發和上半身都濕了。
即便不照鏡子,阮懿都能想到自己現在有多狼狽。
醉酒之後,徐斯衍對她的惡意和憎惡都通過行爲表達了出來——這或許還隻是冰山一角。
阮懿蹲在原地,身體像被困住一樣,怎麽都動不了,眼眶又酸又脹。
徐斯衍冷冷地掃過阮懿,從兜裏掏出手機,給司機打了電話:“來清江苑接我。”
阮懿聽見他的聲音之後,蓦地擡起頭來。
徐斯衍和她四目相對,嘴唇冷漠地翕動,“看到你這張虛僞的臉,我都覺得惡心。”
阮懿的身體往後倒了一下,她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,肉體上的疼痛能讓她的大腦保持清醒。
阮懿最後是扶着茶幾站起來的,她低頭看着腳下的一地玻璃碎片,拿了掃帚過來清理。
徐斯衍的司機來得很快,阮懿剛收拾好,人就到了。
阮懿給司機開了門,司機看到阮懿頭發和衣服都濕着,有些驚訝,“徐總夫人,您……”
“斯衍就拜托你了,記得給他吃醒酒藥。”阮懿沒給司機問出來的機會。
司機平時天天跟着徐斯衍,也很清楚他和阮懿的關系,因此沒有多嘴繼續問,去沙發那邊扶起徐斯衍就走了。
人一走,偌大的客廳就隻剩下了阮懿一個人。
阮懿站在門口,盯着徐斯衍剛才坐過的位置看了一會兒,之後,視線在客廳逡巡一周。
三年半了。
這個不能稱之爲家的家,越來越冷。
還沒有到冬天,她已經感受到了徹骨的寒涼。
——
這次之後,阮懿算是清晰又殘忍地見識到了徐斯衍對她的厭惡,也更加堅定了她離婚的念頭。
隻是,阮懿平時和徐斯衍見面的機會真的太少了,這一拖,就到了春節。
她本來以爲,春節的時候能在徐家和徐斯衍見上一面,可沒想到,徐斯衍竟然沒在。
阮懿問過萬柳之後才知道,徐斯衍因爲工作的關系,十月底就去美國了,要待到明年年底。
阮懿想過給徐斯衍打電話或者是發消息提離婚,但覺得不太合适,便打消了這個念頭。
一年而已,她最擅長的就是等。
隻是,下次見面的話,一定是要提離婚的。
那次從南城回來以後,江妄就會時不時地來北城找阮懿。
春節之後,江妄也正式進了生物科學院,三月份被單位派來了北城學習,就在工大附近的T大,因爲離得近,這也更方便了兩個人聯系。
和江妄待在一起的時候,阮懿不需要小心翼翼,他比她年紀小,生命力旺盛,仿佛有用不完的精力,阮懿總是能在他身上汲取到能量。
江妄提供給她的情緒價值,是徐斯衍完全比不了的。
或許是因爲年齡大了,又或許是之前徐斯衍醉酒後的話讓她心死了,阮懿漸漸決定放下那段無疾而終的暗戀,試着和江妄發展一下——
但前提還是得和徐斯衍離婚。
阮懿一直在等,等徐斯衍回國。
等待期間,阮懿也被學校派去川南參加了一次項目培訓,是工大和川大共同合作的,爲期一個月。
接到培訓通知後,阮懿便回到了公寓收拾東西——
暑假的時候,她就從清江苑搬到了大學城的公寓裏,公寓裝修完已經有兩三個月了,環境指标剛合規,阮懿就陸續從清江苑運送行李出來了。
不過,這件事情萬柳和徐莫言暫且還不知道。
阮懿剛收好行李,就聽見了一陣敲門聲。
她合上箱子去開門,門一打開,就看到了站在樓道裏的江妄。
阮懿詫異:“……你怎麽來了?”
江妄揚起嘴角,“給你個驚喜,怎麽樣,開心嗎?”
阮懿:“你确定不是驚吓嗎?”
江妄:“我剛交上去實驗數據,休假了,接下來能在北城待很久。”
他一邊跟阮懿彙報工作情況,一邊走進客廳。
剛進來,就掃到了地上的行李箱:“你這什麽情況?”
阮懿:“我後天一早去川南培訓。”
江妄:“……”
看到他無語的表情,阮懿忍俊不禁,“所以你下次,還是提前跟我說一聲吧。”
江妄:“你們學校領導是在跟小爺我作對吧?生氣了。”
阮懿:“……”
江妄往阮懿身邊湊了一下,肩膀撞她,“诶,我生氣了,你就沒點表示?”
阮懿往後躲了一下,“你别靠我太近。”
這是他們兩個人的約定,保持一米安全距離。
江妄多少有些憋屈,阮懿那個名義上的老公怎麽還不回來離婚:“那你哄我一下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