唐觀棋又無法說話。
他的擁抱讓人有可以依賴的穩鎮感,牢牢将她鎖住。
海風像是停滞了一瞬,風筝失力地落下,她手裏的線圈咕噜噜被海水的力量卷走。
她覺得有些不解的時候,卻聽見男人克制忍耐的低聲:
“是我負你多。”
她還是有些疑惑,以爲應铎愧疚之前的事沒有幫她。
這件事,應是已經過去,她表達得很清楚。
他有他的不得已,她也不願意低頭。
說實話,不過是她以後的籌碼。
她的手攀在應铎肩膀上,輕輕推了推他,示意他把自己放開。
應铎卻深深将她嵌入自己懷中片刻,才舍得放開,大掌仍然搭在她腰上。
看見他眼睛的那一刻,唐觀棋好似被吸進去。
那種帶着心痛不忍,但又極力克制的眼神,夾雜着濃厚的縱容愛意,因爲閱曆,他可以壓制住那些翻湧,但仍舊會洩露天機。
她覺得疑惑。
她右手握拳,伸出大拇指和小拇指,伸到他面前,左右晃兩下,又用小拇指點他薄唇下的下巴。
(怎麽了?)
看她打手語,本來已經習慣的交流方式,這一刻,她每一個動作都似一把刀割損心髒。
她本可以不啞的,她會有一把年輕飽滿的聲音,有美好的人生。
他突然明了,她親生母親和繼妹合謀推她的原因,如此清晰。
本以爲是親戚之間有不合,原來卻是謀财害命。
他不是唐觀棋走出困境的解藥,是一切的源頭。
失聲,跳海。
因爲他,她人生真正的災難才開始。
她差點就沒了。
唐觀棋露出微微疑惑的表情,踮起腳想看他的臉看得更清楚。
他卻有即将失去一切的危機感,低頭吻上她的唇。
海風微鹹,海岸線一望無際,整片大海都倒映着晚霞純淨的藍調紫調,唇瓣被遊移着吮吸。
這邊安靜得隻有海浪的聲音,她特地讓麥青帶她來僻靜的地方散心。
吻來得很突然,唐觀棋甚至都沒弄懂威懾,和以前的每一次都不一樣,以前男人永遠遊刃有餘和她調情,進退自如,此刻卻是讓她進退維谷,像是恨不得把她吞下去。
他的大掌完全托着她後腦,唐觀棋隻能被吻,退都退不得,吻持續太久,手用力拽他的衣擺,他才終于停下來。
和他對視一眼,她仍然有會被迫醉死在他眼睛的感覺,說不清那種隐忍洶湧的愛意,她會被吸噬進他深邃含情的眼睛裏。
唐觀棋覺得莫名其妙。
他……怎麽回事?
他的聲音又沉又幽啞,卻性感松弛得似事後的輕微疲倦:
“我交代麥青帶你去逛街購物,怎麽不去?”
她還是有些摸不着頭腦,從牛仔褲兜裏拿出手機。
他看着她打字。
還沒想到她寫下來的卻是可以灼傷人眼球的字句:
“不想欠您太多。”
海風像是能封人呼吸。
她手指細長,敲下另一行:“我遲早有一天,也是要走的,那些東西帶不走。”
她明明在笑着,卻讓人覺得她的底色是悲傷的。
他緊緊将她攬入懷中,低音在他胸膛共振,傳入她耳中:“我來得太遲了。”
唐觀棋其實鍾意同他身體接觸,他身上的體溫,氣息,她都鍾意,從身材到臉都完美,她鍾意成熟的男人。
被他抱她也覺得舒服,但感覺今天不似往常。
她艱難将被夾在他胸膛與她身體之間的手臂抽出來,打字再問他一遍:“怎麽了?”
應铎沒有松開她,隻是抱着她,聲音帶着發沉的刺痛,溫緩問她:
“你當時看到了棋盤,怎麽不告訴我你才是婆婆的孫女?”
唐觀棋一開始還沒有反應過來,片刻後,她驟然明白。
他不知道是在哪裏,得知了事實。
亦或是她和鍾家露出的蛛絲馬迹,終于讓他察覺到了不對。
他知道了。
所以他的眼神是沉痛的不忍的,被kk刺激到已經無法忍耐,所以立刻奔赴來見她。
唐觀棋背後發涼,卻有無與倫比的,興奮到震顫的快感。
得知了這波濤洶湧的海嘯,除了手微微發抖,差點有抑制不住的興奮外露。
沒有表現出一絲一毫的震驚和驚愕,隻是照她早已準備好的表情,很輕很輕地笑,好似對這一切已經不在意了:
“我隻是覺得,也許你不需要我。”
實際上她在意得要死,血液開始有惡劣的震動,想觀察他的表情。
她這句話打落的瞬間,那一瞬的刺痛襲向應铎。
他的聲音慢得像是要越過一個世紀:“我需要。”
她仰起頭,看他沉郁克制的眼眸,兩個人對視,他眼神裏的溫柔無盡,像海平面一望無際。
她暗地裏嘴角都要升起,卻似乎已經不計較一切錯漏,也不計較他們是否能有未來,打字和他說:
“我不圖你的錢,所以沒想過要您爲我做什麽,我之前想,如果鍾蓉想要,就給她,我隻想你的人是我的,隻是沒想到,會發生這些事。”
應铎看着那些字句,嘲諷得讓人心悸。
她苦笑着,帶着無可奈何。
她是被一步步逼到今天這個地步。
如果不是那些人拿走本屬于她的身份,還害她至深,她根本都不打算計較。
是他包庇縱容了犯罪者,才害得她反擊。
而他當時卻不理解她的崩潰,以爲她沖動。
唐觀棋打字很慢,卻知道這一刻他有無比的耐心等她,就算她一句話打到天黑,他也會等着。
終于,完整的一段話在她緩慢的叙述下出現:
“我不圖你的錢,就是不想成爲你的金絲雀、你身邊可有可無的一個小姑娘,别人說起來隻是跟着你的一個女學生,被你包養的年輕女仔。”
他不知她從哪裏聽到這種話,眼球如遭火灼:
“你是我的女朋友,不必聽别人亂說。”
聽見這句話,唐觀棋就知道,他是愧疚的。
就算之前他沒有開口,她都知道,她很難走到他女朋友的位置。
因爲出身懸殊,大概率她隻會到他女伴的位置。
其實說是暧昧期,在接觸,這些也隻是說得好聽。
而這一刻,唐觀棋出奇意料善解人意地道:
“我也不想看你愧疚,我隻想留在你身邊,時間長一點再長一點,但最近,總覺得似乎留不久。”
看見這句話,他隻是聲音沉沉如礁石:“觀棋,是我不對。”
是他讓她感覺到難以久留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