但鍾蓉更急的是另一件事,急忙把曾芳叫出來。
“剛剛應先生讓人和我拿婆婆陶瓷碗櫃的鑰匙,什麽陶瓷櫃?”
曾芳隐隐感覺腹痛,已經好一段時間了,本來在休息,鍾蓉一闖進來,她又撐着身子強硬起身:
“陶瓷碗?老太婆年紀大了,怕砸壞碗,都是用不鏽鋼的,沒有陶瓷碗。”
但話音剛落,曾芳突然想起老太婆書房有個櫃,裏面放了不少瓷器,她恍然大悟:
“應先生說的可能是書房那個櫃,裏面是裝了很多陶瓷碗。”
鍾蓉焦急萬分:“但鑰匙呢?鑰匙。”
曾芳也不知道老太婆丢哪去了,她也有些難講:”現在未必找得到鑰匙了。”
“應先生叫人來找我拿,是不是在唐觀棋手裏?”鍾蓉卻想到最糟糕的情況。
曾芳一下想起來,大概率是了。
她強撐起身體下床,鍾蓉跟着她。
曾芳一把扭開唐觀棋房間的門,才發現,唐觀棋的房間空空如也,不知什麽時候搬空了。
鍾蓉也隻是以爲唐觀棋好幾天沒回來,平時也不會關注她,沒想到這個打靶,竟然搬出去了,她眼淚都差點急出來:“怎麽辦?”
曾芳連忙安撫她:“沒事沒事,别哭,我去叫唐觀棋拿出來就好了。”
“突然要婆婆碗櫃的鎖匙,她會不會發覺我們的事?”鍾蓉卻緊張。
曾芳也有些意外,不過對唐觀棋,一貫都是随意拿捏,她冷冷嗤笑一聲:“沒事的。”
唐觀棋搬出去的第五天,曾芳終于發消息來:“你去哪了?”
唐觀棋理都沒理曾芳,把屏幕熄滅,拉黑曾芳。
她将在樓下小蛋糕店買的蛋糕擺上,小房間隻有七平米,但在這裏,沒有人打她罵她,讓她滾出去,說再多吃一口飯就讓她出去當乞丐。
她插上蠟燭,合掌閉眼。
她希望明年的今日,她很有錢,很有很有錢。
眼眶微微發酸,她傾身,吹滅蠟燭,用手機拍下一張照片,發到whatsapp動态。
而偵探先入手翻了檔案資料,确定鍾蓉是曾芳的女兒,從身份到周圍人說辭都确定無誤。
當然會無誤,應晖坐在别墅遊泳池旁邊的沙灘椅上,聽助理說應铎開始讓人跟鍾蓉了。
應晖光着上身淡定抽煙,絲毫不慌,檔案裏什麽都查不到,鍾蓉的身世他全部安排過,該打點的都打點了。
鍾家弄不好,但他可不是鍾家。
應晖花了大力氣一層層排下來,就爲了坐實鍾蓉身份。
應铎那麽重視那個老太婆,應該都沒想到,自己根本沒照顧好老太婆的親孫女。
而是一直照顧欺負親孫女的幫兇。
還間接害親孫女變成啞巴。
剛好鍾蓉讨人厭,應铎很少接觸,更方便隐藏了。
—
應铎處理完一天的事務,打開手機,本來沒有想打開whatsapp,但看着各上市公司的今日k線。
不知不覺點到whatsapp,很巧的,發現小姑娘發了一條動态。
一張照片,是拍的一個小蛋糕。
配文是:如果二十歲,也有婆婆陪着就好了。
一個小蛋糕,在不大的房間裏,卻是值得小姑娘确幸的瞬間。
應铎很少看到這種蛋糕,做工粗糙,幾塊水果潦草點在上面。
他見到的,一般都是一人高的慶典蛋糕,被侍者緩緩推出來。
權貴富商的千金們生日都是隆重在正式的宴會廳,衣着華麗,人人慶賀。
寬敞雅緻的頂層辦公室中,應铎拿着手機,視線停了須臾。
無來由的,有種心緒的共振。
有那麽一刻,他是完全懂小姑娘心情的。
他亦失去過很重要的長輩,不知她說的婆婆是她的什麽人,粵語區很多長輩都可以叫婆婆,是姨婆姑婆外婆或是熟悉的長輩。
但這一刻,心緒是共鳴的。
有秘書敲門,在門外問:“今日李氏置業的訂婚宴在半個小時後開始,司機已經在樓下等您。”
應铎熄掉了屏,淡聲道:“知道了。”
宴會廳選在博覽道,穹頂高達二十米,全廳無柱,郁金香大麗花扶郎花延伸入正廳,裏面是燃燒一般的深紅色絲絨玫瑰,卻因爲偏日落顔色的燈不俗氣,猶如堅尼地城每年夏季上演的海港日落,滾燙的火燒雲,幽藍的海天共色,擺設雅緻講究。
門崗站在門口,向司機們示意,調節出入豪車之間的距離。
應铎入場時,主人翁得了信,上前攀談。
侍者端着放有香槟杯的托盤走到身邊,應铎随手拿起一杯:“祝賀李老喜得嘉婿。”
李董朗笑,揶揄道:“應先生也應該考慮考慮,什麽時候讓我們飲上您的喜酒。”
“看情況。”應铎微傾斜長長的香槟杯,碰到李董的杯沿。
訂婚宴左不過是那樣,緻辭切蛋糕祝賀敬酒,也許還會在海港放一兩束定制的尺玉煙火,交換數億的股份,十位數的房産,财經新聞與商報上寫郎才女貌,纏綿登對。
其實應铎見得很多。
他拿着香槟杯,站在高闊的全面落地窗下,看向海浪與人潮。
硬朗的指節抵着香槟杯柄。
某一刻的時間漫長又空寂。
唐觀棋下樓丢垃圾的時候,發現周成恩從樓梯另一邊下來。
他也看見她了,頗爲意外:“學妹,你住這上面嗎?”
唐觀棋也有些意外地點頭。
他沒想到學妹就住自己附近:“你是要去學校?”
她從身上摸出手機打字:“我去北角一趟。”
周成恩驚訝:”這麽巧,我也要去那邊一趟。”
宴會賓客太多,日落也漸濃,整個大廳鋪設的都是防窺全面窗,客人們遙遙站在落地窗下,看着海景日落,讨論着生意。
應铎偶然擡眸,就見窗外的臨海馬路上,人行疏疏。
一抹幼清的綠色落入眼際,少女穿着綠色長裙,略寬的吊帶挂在肩膀上,往背後延伸交叉,從胸下圍腰際繞了一圈,格外勾勒出纖細腰肢,凹凸有緻,又清爽又年輕活力的一身。
而她身邊,一個年輕男仔高大清秀,正對她笑,唐觀棋拿着手機,應該是在和他聊天。
年輕人之間氣氛同頻,步調同頻。
和宴會廳有些距離,中間也許隔了六七米,有些突然,又如此合理。
她本來就應該和同齡人交往,兩道身影落入應铎眼中,登對異常。
她面上還挂着清淺的笑意,小姑娘應是意識到了,和他之間的長壑太深,不真實,是時候拔出身來。
她是對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