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家散得差不多了,才見他拖起外套往外走。
唐觀棋看着他渾渾噩噩地離開,在出籃球場的時候,越過他,跟上周成恩。
何渡歸都沒意識到唐觀棋剛剛路過了自己。
周成恩身邊忽然出現一道人影,他側眸一看,發現是唐觀棋。
他停下腳步:“學妹。”
路燈之下,少女柔白的小臉似被鍍了一層銀色的聖光,眉眼帶笑,将手機遞給他:
“師哥,我們約好的,我用手機銀行轉給你。”
周成恩看得愣了一下,才道:“師妹,不用了,這隻是小忙。”
他當然不會要,這種舉手之勞,何渡歸畢竟是男人,被砸這一下,應該怎麽都比師妹被砸的輕,一報還一報而已。
哪怕沒有錢拿,他聽了這件事也會幫的。
唐觀棋隻是微微揚起線條柔媚的唇:“那給我你的電話号碼,可以嗎?”
周成恩被女孩這麽看着,心裏莫名一顫。
在女孩的注視下,他接過她的手機,輸入一串電話号碼。
唐觀棋對他微微歪頭笑。
周成恩不由得:“剛剛聽人說,你也是金融系的?”
唐觀棋點了點頭。
在她面前,年輕男人舉止有些不自然,伸手摸了摸後頸:“未來想去哪裏發展?”
她友好地打字給他看:“進買方市場做股票分析師。”
周成恩就是做這個的,一下說到同行上了:
“師妹覺得最近哪隻股票可以買入?”
“浪町科技。”她也從容。
周成恩點了點頭:“那隻科技股确實不錯,但截止到今日已經比一周多前多了百分之十左右,現在買入賺頭有,但可能不會特别大了,畢竟是二線股,上面還有很多大科技公司壓着。”
少女隻是溫溫柔柔一笑,打字給他看:
“我不打冒險牌,傾向于在市場大趨勢的幾個行業中,挑選有極大潛力的一個行業,再在裏面挑潛力巨大的二線股,這樣,縱使每次賺得不多,也不至于虧,而且積少成多。”
周成恩無比贊同:“師妹的方法是對的,但我和你剛好相反,喜歡撈一筆,就沒有你這種穩定性。”
唐觀棋卻沒有覺得他不行。
敢用一筆撈大的,一般都藝高人膽大,不是尋常人可以盤活的。
難怪這位師哥能入職Y資本,他本身的投資眼光應該強過大多數人。
不過唐觀棋沒有多停留:“有機會再和師哥探讨,今天時間不早,我就先回去了。”
周成恩反應過來,連忙道:“好。”
唐觀棋對他淺笑一下,從另一條路走了。
但她走沒多久,周成恩的手機銀行就彈出一條到賬信息。
正正好一千塊。
周成恩才猛然反應過來,師妹爲何要他的電話。
港城的手機銀行APP和大陸不同,是可以直接通過手機号碼搜出對方賬号轉賬的。
她有了電話号碼,當然可以直接轉賬給他。
周成恩反而有種怅然若失的感覺。
何渡歸回到家,雖然沒有剛剛那麽暈了,但還有點出神,上樓梯都要扶着護欄才能走穩。
上個樓梯上了十幾分鍾。
其實他應該去找找周師哥的,問下周師哥幾時轉正,有沒有内推的路徑,但沒想到被球砸了一下,這麽久都緩不過來。
原來籃球砸得到這麽疼,真是沒想到。
但一進門,就看見全家都坐在客廳裏,氣氛有些凝重。
他一進去還沒發現,自顧自坐在沙發上緩神。
何父就開口:“阿歸,你和唐觀棋的婚約取消了。”
太過突然,雖然是他想要的,但何渡歸擡頭,不解道:“爲什麽?”
何父抽着煙,在煙霧缭繞中沉重道:“今日有人過來,說之前你和唐觀棋訂的婚事就算了,對方給了我們一條門路,讓之前我們店鋪違規的事揭過去了,整改了還可以重新開業。”
中年男人熄滅了煙,聲音發啞:
“爸爸沒辦法,爸爸也要保住小店,隻能對不住你了。”
何父其實很早就看出來了,唐觀棋是曾芳的親生女兒,偶然聽到唐觀棋小時候叫曾芳媽咪,唐觀棋還挨了一巴掌。
心裏也有數,鍾家說是靠鍾蓉外婆的勢力發達的。
但鍾蓉的親生母親是大陸妹,無父無母,在底層掙紮,怎麽還會有港城的人脈找上來。
隻能是唐觀棋的親婆婆。
說穿了,鍾家真正的千金是小唐,沒有小唐,鍾家哪有今日的發達。
何渡歸本以爲自己會是那個主動解除婚約的人,沒想到竟然是唐觀棋那邊。
但他隻是開心,一時間竟然連頭暈都顧不得了:“好事,爸爸媽咪你們怎麽愁眉苦臉的,我都不想娶她。”
他才不想和一個啞巴過一輩子。
何父何母隻是歎氣,這個傻仔。
都不知道自己錯過了多大的機會。
何渡歸心裏隻想,
唐觀棋幫他們家,又主動解除婚約,她怕不是那天晚上之後意識到了逼他太緊,反而讓他反感。
他隻是說别那麽顯眼,她就知道要上門解除婚約。
還算有點眼力見,不過就算這樣,他都不會和她拍拖。
而此刻,賽馬會的透明玻璃房中,線檀香儲在葉形綠瓷香插裏,袅袅細煙飄渺。
玻璃房内可以将賽馬場内的場景一覽無餘,與外面仿佛兩個世界。
普通馬民與觀衆聚衆坐在下方的半環形站台,從上至下,密密麻麻坐滿了人,如同扭蛋機裏的扭蛋,天氣稍熱便汗流浃背,背後衣衫濕透。
騎師牽馬一出場,賭馬的民衆便尖叫騷動,顧不得夏日炎炎。
而由外看隻是一面鏡的玻璃房内,應铎剛剛送走财政司司長。
助理站在他面前。
應铎用雪茄剪剪斷正在燃燒的雪茄:“鍾蓉如何回複?”
助理記着這件事一天了,終于等到boss問:
“鍾蓉小姐說木碗不用清理了,那些東西也不是什麽貴重物品。”
燃得發紅的雪茄頭跌入煙灰缸的小白砂石中,逐漸被碾滅。
應铎擡眸,看了助理一眼,又看向玻璃房外。
馬師正牽着應铎的純血馬,價逾五千萬。
因爲曾婆婆,這匹馬命名爲勇敢之心。
他的眼眸明滅不清,如同一片醞釀海嘯風暴的深海墨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