到了醫院,隔着門上的玻璃小窗,看見她在吃早餐,像倉鼠一樣臉頰鼓鼓的,看上去吃得很香。
小姑娘平時高傲,吃飯的時候卻有反差。
應铎本打算離開,但被小姑娘發現,随後聽見跳下地的聲音,小姑娘跑過來開門。
唐觀棋一開門,就見到心心念念的應先生站在門口。
她沒想到自己一條消息,他真的來了。
她滿臉希冀與驚喜,讓人不忍打破。
應铎在陽光微微的走廊上,手上挽着西服外套,也不提自己有約,眉眼溫和從容:
”昨晚睡得還好?”
男人着銀行家豎條紋的絲綢襯衣,襯衣若有似無貼膚,光澤柔滑垂墜,很正的霧灰色,卻有旺盛的雄性荷爾蒙在撲灑籠罩,腰際窄勁,扣子解開兩顆,手腕上一塊工藝精湛的鋼表,矜貴卻從容。
光是看他一眼,她身上的蟲好似莫名被勾起,絲絲縷縷的,被應先生周身氣息帶着跑,呼吸間都是他身上紫衫木淡香,幹燥炙熱。
一開門就好似進入另一個世界,關着門絲毫不覺得有什麽,一開門,思緒全部都被應先生控着。
她目不轉睛盯着他英氣逼人的臉,輕輕點頭。
她依舊流露那種灼熱愛慕的眼神,男人卻溫文爾雅,仿佛一切平和:”醫院的早餐合胃口?”
年輕女孩還是盯着他,又回頭盯了一下早餐,似乎是在猶豫要不要把自己已經吃過的早餐分給他。
有些單純又好心的踟蹰。
應铎低笑:“我吃過了,你慢慢吃。”
唐觀棋才不好意思地抿一下唇,她讓開身。
應铎猶豫片刻,擡起長腿入内,保镖和助理都等在門外,他輕輕關上門。
唐觀棋坐在床邊,拿起調羹,看了一眼應铎,在猶豫要不要繼續吃。
應铎落坐在離她不遠的沙發上,似看穿小姑娘想法,本準備順便看一眼小姑娘就去賽馬會,但此刻卻不急不慢:
“先吃飯,想和我聊天可以等吃完飯。”
小姑娘似終于放心了,低着頭偷笑,拿起調羹,彎眉長眸帶着自己都不知道的春意看他一眼,才繼續吃。
助理忽然敲門,應铎淡聲:“進來。”
開了門,助理拿着剛剛通完話的手機,站在門口,身躬得稍低:
“早上鍾蓉小姐拿那個一百七十萬的包去退,店家不願意原價退,和人家吵起來了,拍的視頻鬧上了臉書,不太好看,需不需要叫人去處理。”
應铎不爲所動,依舊一派風平浪靜:
“小事,由她。”
助理忙不疊點頭,又禮貌退出去。
唐觀棋吃着那頓自己覺得豐盛高檔的早餐。
聽見鍾蓉随便買個包都一百七十萬,一時之間心裏有些噎住,低下頭,仿佛吃得更認真,用力咀嚼,吞下去,好似一個沒事人。
但隻有這樣那些心酸和不甘才不會泛上眼眶,或者吞下去的不是飯,是眼淚。
聽見一直虐待自己的人過得好,甚至還被人寵愛。
她不甘心,卻沒有辦法。
這個人甚至還是應先生。
她誠然可以用很多手段去報複鍾蓉,但這些都不是緩解遺憾的方式。
很多東西,她天生就沒有。
唐觀棋看着應铎,應铎本來在看手機裏的文件,等她吃完。
察覺到她的視線,他擡眼,聲線慵懶:“有話和我說?”
她低頭,拿出自己的手機,打出一行字,下床,輕輕走到他面前,将手機遞給他:
“應先生,我有個冒犯的問題,可以問您爲什麽特地關照鍾蓉嗎?”
應铎看向少女小心的眼神,她大抵是覺得太冒犯。
但這個問題并不算很過界,他不介意說給她聽:
“她是我一個長輩的孫女,長輩離世前叮囑過照顧她。”
他眼神坦然平穩。
原來如此。
她的心似乎突然失重。
有些東西,生來有就是有,沒有就再都不會有了。
她也希望有這樣的長輩,可惜她孤零零一個人活在世界上。
外婆走了之後,再都不會有人心疼她,袒護她。
看出少女有些凝滞,應铎溫聲問:“怎麽,和鍾蓉起過沖突?”
她搖搖頭,打落一行字:“隻是羨慕鍾蓉她媽咪對她很好,長輩也對她不錯。”
鍾蓉真是幸福。
應铎未遇過身邊有人孑然一身至此,也素來沒有安慰人的需求,沒有人敢說這些不好的事讓他安慰。
但少女突然說了,不是賣慘的感覺,貓眼石一般的眼裏有感情,但更多是冷漠的一面,莫名惹人憐愛。
有不甘心和無力感,卻沒有破碎的感覺。
唐觀棋拿回手機,輕輕打了幾個字。
應铎都做好安慰小姑娘的準備,沒想到她把屏幕轉過來,上面是一句:
“您會下圍棋嗎?”
真是出人意料,他深眸看着她,帶些幽悠笑意:“稍微會一點。”
她滿眼希冀:“我可以和您下圍棋嗎?”
他欣然同意:“可以。”
小姑娘在whatsapp給他發來一個鏈接。
他點開,是一個圍棋小程序。
難得小姑娘想得到這種方法。
程序上還寫着觀棋的圍棋室,是小姑娘自己設計的。
他點開,小姑娘選執白子,一來就這麽驕傲。
他有意讓她,開始落子都稍微松散無規律。
但沒想到小姑娘的棋技與他想的不同,有從容的大将之風,落子相當有技巧,棋路純熟峥嵘。
他很久沒遇到可以有來有往的對手,曾婆婆去世後,沒人再可以在下棋時讓他有風雲際會的感覺。
到中間,他都要停落思考。
唐觀棋擡眼看他,窗簾大開,男人都隻是微微眯了點眼,高挺的眉骨落下陰影,像給他的眼睛打了把傘,以至于他對傾落的陽光毫無畏懼,骨相反而在陽光下明暗交界得更加清晰立體。
一手抵在顴骨上思考,一手拿着手機,松弛慵懶。
因着他一開始讓得太多,已是無力回天,他不強求,随意落一子,系統判定她赢。
他看向唐觀棋,少女柔笑,貝齒整潔小巧,巴掌臉在陽光下,有明媚溫柔的标緻感,似畫檐新月。
她在圍棋室的對話框裏輸入字符:“應先生,您下棋好似渣男一樣,這道下一個,那道下一個,讓我猜不到您的思路。”
她當他的面談及男女話題,像是小孩子當着大人的面,說道聽途說而沒有真實經曆過的早熟話題。
他似可以看穿她的想法,卻從容道:
“勞你擔待了。”
她耳畔似起火,凝視他片刻,她又低頭打字:“應先生,我赢了,可不可以向您提一個要求?”
他擡眸:“什麽要求?”
她抿了抿唇,低頭,耳根開始自顧自發熱,在對話框打下一行字:
“可不可以牽您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