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坐回車上的時候，就把字卷緩緩打開。
當看到上面那筆墨已幹，卻蒼勁有力的字體的時候，林銘心中震了震。
這是北宋思想家張載寫的《橫渠語錄》。
後被當代哲學家馮友蘭，稱之爲‘橫渠四句’。
爲天地立心。
爲生民立命。
爲往聖繼絕學。
爲萬世開太平！
林銘上大學的時候，就曾學到過這橫渠四句。
那時候的他，也胸懷壯志，期望成爲張載這樣的大義之人。
想來每一個青春年少的人，都曾将自己幻想成懸壺濟世，拯救滄桑的人間英雄。
但随着時間的推移，很多人在跌跌撞撞的生活當中，已經忘記了初心。
不是他們被各種各樣的物質所誘惑，而是在尊嚴一次次被踐踏之下，他們擁有了自知之明。
林銘盯着這些字體，耳邊又回蕩起了剛才周文年說的那些話。
賺錢在前，還是爲民在前？
上天獎勵了自己預知未來的能力，讓自己有了現如今的成就以及金錢。
那自己，是不是也要履行當初在心中許下的諾言了？
沉默良久。
林銘給陳佳打去了電話。
“今晚别自己開車了，我去接你吧。”
陳佳能聽出林銘語氣不太對勁，所以也沒有多問，當即答應。
現在正是下班高峰期。
所以足足到了6點的時候，林銘才從周家大院回到鳳凰制藥。
陳佳就站在門口，靓麗的身姿在寒風中，宛如一道驚豔絕倫的風景線。
就連很多下班的女性工人，在看到陳佳的時候都會微微駐足，目中露出羨慕。
其他東西或許後天可以得到。
但長相和身材，真的是與生俱來。
“怎麽了？”陳佳一上車就問道。
“沒怎麽啊！”林銘笑道。
陳佳盯着林銘看了一會兒：“沒有人比我更了解你了，你肯定有心事。”
“先去吃飯吧。”林銘道。
兩人随便找了個餐廳，然後在林銘的心不在焉當中度過了一頓晚餐。
飯後。
陳佳提議要去步行街逛一逛，林銘欣然同意。
晚上8點的步行街，恍如白晝。
許多年輕男女遊轉于琳琅滿目的小攤前，說着屬于他們的悄悄話。
“國組臭豆腐！”
陳佳像是發現了寶藏一樣，雙眸忽然亮了起來。
她拉着林銘跑向遠處小店，開心道：“林銘你看，還是他們！”
店前排滿了人，林銘和陳佳站在隊伍後面，看着那幾個正在忙活的店員。
陳佳說的是其中的一男一女。
當初上大學的時候，陳佳就經常和林銘來吃國組臭豆腐。
而這兩個店員當初也是情侶。
過去了這麽長時間，本以爲已經物是人非，沒想到對方還在這裏。
回憶逐漸湧上心頭，林銘的心情也好了許多。
過了一會兒，終于論到了他們兩個。
“小高！”陳佳喜滋滋的道。
“嗯？”
那女店員擡頭看了陳佳一眼：“你是……陳總？！”
女店員的名字叫‘高娜’。
她看到陳佳的時候也覺得眼熟，然後第一時間想起的不是四年前，而是前不久的香奈兒年度晚宴。
“你忘記我了嗎？”
陳佳眨了眨眼：“我是陳佳啊，最喜歡吃酸菜口味的那個！”
高娜微微一怔。
不等她說話。
旁邊的男店員便露出驚喜的神色。
“陳佳？林銘？你們回來了？”
“好久不見。”林銘笑着點頭。
“哈哈，這個‘好久’得有四五年了吧？”男店員大笑道。
他清晰記得，曾經的林銘陽光開朗，每次來都喜歡跟他們開玩笑。
“是你們……”
高娜也略顯激動的道：“我之前在鬥音上看到你們的時候，就覺得有些眼熟，但我真的不敢相信，你們現在已經這麽厲害了！”
“對對對，哪像我們，還是在堅守着這個小店。”男店員也苦笑道。
“别這麽說，這裏的生意還是跟以前一樣火爆。”
林銘說着又喊了聲：“還是老樣子，酸菜口兒的，兩份兒。”
高娜一邊裝臭豆腐，一邊說道：“店裏的生意再火爆，那也不是我們的錢，我們隻是給人家打工而已。”
“都是被你們這些資本家剝削的！”男店員故意道。
陳佳哼了聲：“我們可不是一個行業的，想剝削也剝削不到啊！不過你們現在手藝也有了，完全可以加盟一個店面，那樣的話不就是給自己賺錢了？”
“陳大老闆，你說的輕巧喲！”
男店員搖頭道：“你知道加盟費要多少錢嗎？還有租賃店面的錢，看起來不起眼，但加起來得二三十萬了，我們才結婚不久，又有了孩子，哪扛得住這麽造？”
“你們結婚了？恭喜啊！”
陳佳笑道：“爲了表示祝賀，再給我多來一份臭豆腐！”
高娜給了陳佳一個白眼。
然後又羨慕道：“誰能想到，幾年前每次買臭豆腐都選最小份兒的那對情侶，現在已經成爲億萬富豪了？”
“林銘，你們那個特效感冒藥是真的嗎？”
男店員說道：“三個小時就能痊愈，這藥效……簡直有點扯淡了啊！”
“如假包換，不信你可以打我。”林銘玩笑道。
“那這種藥如果上市的話，肯定會很搶手吧？你給我留一盒啊，我兒子體質太弱，經常感冒，每次都要跑到那些大醫院去，花錢多就算了，還遭了不少的罪，真是愁死人了。”男店員又道。
高娜也是跟着苦笑道：“咱們這些普通老百姓好不容易賺點血汗錢，最後都折騰在醫院裏面了，有時候想想，真覺得還不如不生這個孩子。”
聽到這話，林銘微微一怔。
孩子是上天送給每一個人最寶貴的禮物，林銘深有體會。
可高娜她們，卻被逼到了這種程度。
說者無心，聽者有意。
從高娜夫妻兩人身上，映照出了華國無數普通家庭的艱難。
而這一刻的林銘，也終于明白了周文年那些話的意思。
更是解開了心結！
“陳佳，謝謝你。”
林銘拉着陳佳走到一邊，爲後面排隊的人讓開了路。
“你傻了？無緣無故的謝我幹嘛？”陳佳滿頭霧水。
“謝謝你帶我來吃臭豆腐，哈哈哈！”林銘大笑。
心結解開，他的心頭徹底明朗。
“有毛病。”
陳佳嘀咕了一聲，然後美滋滋的吃起了臭豆腐。
“嗯嗯，還是那個味道，一點沒變，真好吃！”
“使勁吃，吃飽了我們才有力氣做其他事！”
“什麽事？”
“你說呢？”
“林銘，你……你個大色狼！”
“姓陳的，我可沒說啥事，你好污喲！”
“你才污，你就是一個大污鬼！”
繁華熱鬧的步行街中，一男一女捧着臭豆腐相互追逐。
‘年輕’這兩個字，似乎又添加了一抹濃厚的色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