孫道甯義正辭嚴,完完全全就是一副正義使者的模樣。在他的襯托下,陳觀樓好似奸邪小人,跳梁小醜。
陳觀樓氣得差點噴出一口血,噴在孫道甯的臉上。他苦啊!比黃連還苦。
“老孫,你要過河拆橋,無所謂。反正你又不是第一次幹這種事情。但是,你休想污蔑我,休想栽贓嫁禍。我有什麽目的?你說說,我能有什麽目的。是你請我來的,我好心好意替你出主意,你卻質疑我的意圖。老孫,摸摸良心吧。”
孫道甯有點不好意思,卻又不肯低頭,隻冷哼一聲,“你挑唆本官,彈劾陛下,難道不是包藏禍心。”
“我那是禍心嗎?我是在替你着想啊!你要不要名聲?還有什麽比彈劾皇帝陛下更容易得到好名聲?此舉一出,你就在士林出名了,剛正不阿,不畏強權的人設就立住了。我一心一意替你打算,你倒好,翻臉不認人。孫道甯啊孫道甯,你分明就是個小人。”
陳觀樓不客氣的怼回去,直接揭破對方的面皮。幸虧沒有第三人在場,沒人看到姓孫的丢臉的一面,否則他都有殺人的想法。
即便不殺人,他看陳觀樓也是處處不順眼。
陳觀樓好用是好用,他不否認。但是那張嘴巴,要命!真的很要命!說出的話,就跟刀子似的,盡往心口戳。
誰受得了!
他可是堂堂二品大員,刑部尚書,政事堂行走。
被人指着鼻子罵小人,換個脾氣暴躁的,早就抄了陳觀樓的祖墳。抄不了祖墳,也要抄他的家。
豈有此理!
欺人太甚!
“本官是不是小人,暫且不論。本官想讓陛下滿意,你可有辦法?”
陳觀樓下意識反問,“你确定?許衛兩家争鬥,往輕了說,屬于家族矛盾,私事。往重了說,此乃朝堂派系鬥争,皇帝想從中取利,最好的辦法就是打破舊有的規則,由他來制定新規則。這其中兇險,你确定要跳進去,主動做陛下手中的刀?
你可想好了,一旦跳進去,就沾染了是非,到時候想要脫身怕是不能了!而且你身爲文官,又要臉,不能主動跟勳貴結交。那麽你隻能選擇站在許家那邊。你确定你現在就要站隊?陛下剛登基,怎麽着也有十年八年的日子。諸位皇子還沒長大成人,這個時候站隊,操之過急啊!”
哪有局勢不明朗的時候就開始站隊。
雖說提前投資,可能獲取最大的利益。但,更有可能遭遇飛來橫禍,還沒見到結局就身死道消。
取利,取一部分就夠了。什麽好處都想占盡,太過貪心。人在官場要貪,但是又不能太貪。
“依着你的意思,本官不用顧慮陛下的感受?”孫道甯緊蹙眉頭,不太滿意。
“你是刑部尚書,職責就是維持天下秩序,确保律法的底線不被人踐踏。你爲啥一個勁的想着讨好皇帝。如果說,此案不牽扯朝堂争鬥就罷了,既然牽扯到了兩大家族,最好的做法就是不偏不倚。陛下縱然不滿,但是對你本人無可指摘。你用此案證明自己立身之正,無可争議。将來遇到大案要案,陛下必然第一時間想到你。”
孫道甯眉頭緊皺,在公事房内走來走去,一時間難以拿定主意。他的性格就是如此,求穩,難免會顯得優柔寡斷。
陳觀樓一點都不急,自斟自飲,隻可惜沒有花生瓜子。看着孫道甯發愁的模樣,還挺有趣的。
“如此說來,許老三的判決,不用更改。”
“三個月坐監,很公正的判決。而且,許家還給了衛家物質上的補償,據說送了好幾個小丫鬟給衛家,個個貌美如花。”
許衛兩家,一邊打官司,一邊私下裏勾兌,啥事都沒耽誤。顯然,兩家也不想成爲靶子,更不想成爲朝堂派系鬥争的導火索,遭人恨。
因此,私下裏的勾兌一直沒停。但是,明面上的鬥争也在持續。
這些世家啊,一邊殺一邊好的戲碼,玩得格外順溜。
這裏面有沒有演戲給外人看的因素,陳觀樓不清楚。他對世家的了解,僅僅隻是冰山一角。内裏具體什麽樣,私底下有什麽交易,除了當事人,鬼才知道。
人家玩花活,皇帝想插一腳,無可厚非。機會都是留給有準備的人。孫道甯想做刀子,就有點不自量力。
文官也分派系,不是一派兩派,有很多派。
孫道甯這一派,顯然實力不濟,出身也不算多好。比不上從豪門大族出來世家子弟。
“陛下不會因此怪罪本官?”
“陛下要臉。他知人善任,善于納谏,賢明君王的名聲傳了幾十年,不會在登基的第一面就翻臉。大人啊,你就是想太多。将簡單的事情複雜化。沒必要。”
孫道甯緩緩點頭,是沒必要。
陳觀樓之前說了那麽多,他還猶猶豫豫,隻因爲他沒十足的把握。連七八成都沒有。心頭發虛。
直到對方提起陛下要臉,他才恍然回過神來。
對啊,陛下才登基小半年,就算要換一副面孔,也不是現在,更不會在他身上。他的份量還不夠。
想通了關節,孫道甯一臉如釋重負,輕松了不少。臉上也帶了幾分笑意。
“陳獄丞,你替本官解決了一個難題。你說本官該如何感謝你?”
“大人真心想感謝我,不如将積欠天牢的糧草銀兩補齊。天牢窮得快揭不開鍋啦!”
果然是哪壺不開提哪壺。
孫道甯當即端起茶杯,輕飄飄的說道:“刑部跟戶部還在扯皮,一時半會解決不了。本官會給你一份謝禮,是對你個人的感謝。天牢那頭,等着吧,一切遲早都會有的。”
陳觀樓:……
他在心裏頭偷偷罵了一句:慫貨!
戶部找茬,直接打回去就行了。還有時間扯皮,扯個毛線。丢人的玩意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