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的死不意外。
意外的是,上午還好好的,中午還吃了一碗飯。到了傍晚突然就嗝屁了,死得及其突然。
按理說,關押在天牢的犯人,死了就死了,上報刑部,沒問題就讓家屬來領取屍體。偏偏田家人不認可,跑到刑部大鬧。刑部竟然認慫,啓動了調查。
送山泉水的盧大頭首當其沖,被收押。煎藥的獄卒也沒能幸免,統統收押。就連送藥的,送飯的雜役,也被帶走審問。
陳觀樓問刑部的官員,“确定田大人的死因有異常?醫官親自檢查過,田大人的死,屬于年齡大了,正常死亡。刑部爲什麽要啓動調查?天氣熱起來,牢房裏面死個把人很正常。難道就因爲田家人大鬧刑部?刑部什麽時候這麽慫?”
刑部官員嘿嘿一笑,“陳獄丞這是急了嗎?我勸你莫要着急。”
陳觀樓眯起眼睛,盯着對方。見對方依舊是一副笑呵呵的模樣,他果斷轉身,直接去刑部找孫道甯。
有人在針對天牢,針對他這個新上任的獄丞。
他無比确定這一點。
孫道甯本不想見,卻擔心陳觀樓直接闖進來,讓他丢臉。隻能捏着鼻子,讓下屬人請到公事房。
“田家人受了誰的指使?刑部爲什麽要調查田大人的死因?”
“田大人的死因存疑,田家人鬧一鬧情有可原,刑部調查也是情理之中。”
“老孫,這就是你不對了。你現在跟我打官面文章,有意思嗎?”陳觀樓大喇喇的坐下來,“我要一個說法。”
“剛才本官說的,就是說法。”孫道甯擺出公事公辦的态度。
陳觀樓嗤笑一聲。“你說田大人的死因存疑,誰說的?哪個仵作給出的結論,哪裏存疑?可有公文記錄?”
“陳觀樓,你不要太放肆。”孫道甯氣急敗壞。
陳觀樓卻越發笃定,“如此說來,此案沒有仵作結論,沒有文書記錄,刑部就冒然啓動調查,要給田家一個交代。那麽現在,天牢也需要一個交代,我本人也需要一個交代。”
“你要什麽交代。你身爲天牢獄丞,理應配合刑部的調查。”
“刑部的調查存在公報私仇,故意找茬的嫌疑。我拒絕配合!”
“你簡直胡來。”孫道甯氣急敗壞,他就知道陳觀樓這個刺頭不好打發。
陳觀樓卻放松下來,輕飄飄地說道:“老孫,你别氣,後面生氣的機會還多得很。你就說說,我對你忠不忠心,我有沒有替你攬财,有沒有替你分憂,替你立功?這才幾天,你就要過河拆遷,你的人品真是令人失望啊!你竟然默許他人對付我,對付天牢。那個姓田的老頭子,六十好幾了,誰會想不開對付他,你當買藥不要錢啊!”
“陳觀樓,刑部啓動調查,屬于正常程序。你不要無事生非。”
“無事生非的分明是刑部。姓田的死因,明明白白寫着,自然老死。縱然是暴斃,也是時候到了,跟天牢有屁關系。你逮着不放,替田家出頭,你分明是胳膊肘往外拐。”
陳觀樓不客氣的罵回去。
孫道甯可謂是裏子面子都沒了。幸虧兩人關起門來說話,沒叫刑部的其他人看見。要不然,今兒這臉就丢大了。
陳觀樓這個混賬東西,是一點都不顧及他的面子,一口一個老孫的叫着,反了天了。
他揉揉眉心,思索了一番,權衡了一番,果斷做了決定,“你不就是想知道是誰串掇田家鬧事。你應該猜到了,沒錯,就是承恩伯府。而且,來刑部傳話的人是公主府的管事。”
“公主府會在意祝如海的死活?”陳觀樓很意外。
“青陽公主跟驸馬有再大的矛盾,他們畢竟是夫妻,正所謂夫妻一體。伯爵府要是垮了,失去了财源,公主府肯定不樂意看到這一幕。青陽公主也是要臉的,她還是希望婆家好歹能維持住體面。你從祝如海手中打了三萬兩,伯爵府恨死你了。早就跟你說過,祝如海這個人動不得,你非要自作主張找他打錢。哼……本官告訴你,田大人的死因調查隻是剛開始,後續還有其他麻煩。”
孫道甯幹脆一口氣,将所有真相都道了出來。
當初他就反對動祝如海。要不是陳觀樓這個王八蛋,将他一頓忽悠,他豈能上賊船。好在,現在下船還來得及。
祝如海的案子随時可以撤回。
“老孫,你不行啊!”
确定是伯爵府在背後使壞,陳觀樓反而放松下來。最怕的是不知道敵人是誰。知道了敵人是誰,想要反制,總能找到機會。
孫道甯氣得吹胡子瞪眼,“本官樣樣都行。”
“伯爵府剛冒頭威脅你,你就慫了。就這,你還敢說樣樣都行。至于公主府,你以爲公主她很閑,讓管事出面傳個話已經是極限。”
“你憑什麽認定公主不會過問此事?”
“我告訴你一個秘密。”
孫道甯不動聲色,他懷疑陳觀樓嘴裏說不出好話。
陳觀樓悄聲說道:“你猜公主想不想弄死祝驸馬?”
“胡說八道。這就是你所謂的秘密?哼!”
“你别急啊!老孫,你可能還不知道,祝驸馬這幾年,數次中毒,但是祝家都沒聲張。祝驸馬基本不去公主府,青陽公主也不召見驸馬。這兩口子早就勢成水火。”
“你确定?祝驸馬果真有中毒?”孫道甯很是意外,這事一點風聲都沒透出來,陳觀樓從何得知。
陳觀樓神秘一笑,“你不要管我從何得知。你隻需知道,我的消息百分百保真。不僅如此,公主府也數次發現毒藥,好在公主命大,每次都避開。”
“荒唐!陳觀樓,你要編造謠言,好歹編得像點。驸馬豈敢對公主下毒,他不要命了嗎?這可是誅九族的罪名。”
“如果我告訴你,青陽公主的兩個孩子,都不是祝驸馬的種。你還意外嗎?”
“不可能!絕不可能!”孫道甯說什麽也不肯相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