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這是怎麽回事?”
一身血糊糊的,是剛殺了人嗎?
一提起這個,齊無休一臉的崩潰,煩躁,他對王五說道:“你自己說,還是我替你說。”
王五嘴唇蠕動了幾下,最終還是開了口,隻不過聲如蚊蠅。虧得陳觀樓五感敏銳,方能聽清楚對方到底在說什麽。
“我闖了大禍,我,我殺了人。恐會連累師傅。請樓叔救命!”
最後一句救命,是從喉嚨裏面喊出來的,震得耳朵痛。
喊完之後,王五就跪在地上不起。他一臉的血,配上那死寂的雙眼,好似惡鬼附身。深更半夜,着實吓人。
“究竟怎麽回事?他殺了誰?”陳觀樓問齊無休。
齊無休歎了一聲,一臉的悔不當初,“最近奉命監視一戶人。你或許知道,監視人這活其實非常枯燥。王五這小子假扮酒樓小厮,因那戶人家要辦酒席,他借機混了進去,跟裏面的幾個下人混熟了,時常跟那群人厮混在一起賭錢。”
“然後呢?”
“然後就認識了那戶人家的幾個主子。”
陳觀樓微微蹙眉,盯着齊無休,一件事半天講不清楚。
“王五,你到底殺了誰?”
“我我我殺了那戶人家的小兒子跟兒媳婦。”
“爲何要殺人?”
“他們看不起我,羞辱我。尤其是那個女的,嘴巴尤其惡毒,說話尤其難聽。那家的兒子也不是好東西,竟然膽敢克扣我的工錢,還叫人将我打出去。我王五雖然生得低賤,卻不是什麽人都能踩在我頭上拉屎。我越想越氣,越想越氣。觀察了一段時間,尋了機會,我就将那兩口子給……”
“你是不是覺着自己特委屈,殺人還有理了。”齊無休氣得一巴掌扇在王五的臉上,“殺人償命,你等着上刑場吧。”
王五臉被打,并無怨氣。但他依舊是一臉不服氣,“就算是償命,我也不後悔。仗着有幾個臭錢,就敢肆意羞辱我,我沒殺他們全家,隻殺了罪魁禍首,已經算是極爲克制。”
“你給我閉嘴。你有什麽資格殺人,你憑什麽殺人。他們兩口子隻是罵了你,并沒傷害你的性命,小懲大誡即可,你爲什麽要殺人。我有沒有提醒過你,行動中,凡事都要上報,不可私自行動。你闖下大禍了,你知不知道。”
齊無休氣得眼前一陣陣發黑,他是真心待王五這個徒弟,卻沒想到王五給他闖下如此大禍。
案子還沒正式辦理,還處于監視階段,他把人給殺了。
齊無休都不知道該如何跟上面交代,如何保住王五的性命。
王五明顯不服氣,那表情分明不認爲自己做錯。膽敢羞辱他的人,通通該死。尤其是富貴人羞辱他,更是該死。
“頭生反骨,殺人闖禍是遲早的事。”陳觀樓安慰齊無休。
還不如不安慰。
齊無休想死的心都有,“王五,你才多大一點,毛都還沒長齊,你就殺人。若是我沒管着你,你現在已經下了死囚牢房。”
王五一副不知悔改的模樣,隻是小聲嘀咕道:“他們該死!”
“這小子我是沒辦法了,後悔當初沒聽你的話。這小子已經不适合留在錦衣衛。陳兄,你有沒有辦法保他一命?”
陳觀樓闆着臉,“殺人償命,還是兩個無辜的人。你确定要保他性命?他生性嗜殺,保住他的性命,他以後還會殺人。”
“難道我能眼睜睜看着他去送死。他還年輕,他……”
齊無休說不下去了,哀歎一聲。
陳觀樓掃了眼低頭的王五,對方眼中閃過一絲悔意。但是這份悔意,不是後悔殺人,而是後悔殺人殺得不夠隐秘,牽連到齊無休。
勉強還算有一點點良心。
“他該死!”
陳觀樓擲地有聲地說道。
齊無休沒做聲,神情很是頹喪。
王五猛地擡頭,“師父,你别替我操心。上面追究,如果要我償命,把我的命拿去就是。我一點都不後悔。”
“你閉嘴!你個混賬玩意,早知道你是這麽個東西,當初我就不該帶你進錦衣衛。你你一言不合就殺人,那以後是不是誰瞅了你一眼,你看人不爽,提刀子就殺?”
王五張嘴想反駁,嘴唇蠕動了幾下,最終還是沒有出聲。
陳觀樓沉默片刻,問王五,“那麽喜歡殺人?一言不合就殺人?”
“我……”
或許是嗜血者的直覺,王五很怕陳觀樓,在對方面前連話都說不利索。縱然有天大怒氣,有天大的不服,面對對方的時候,下意識變得小心翼翼,怒火也全都消散了。隻怕說錯了話,觸怒對方。
“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?那個女人嘴巴一張一合,說着那些刻薄又惡毒的話,我就控制不住自己,想要當場割了對方的嘴,割了對方的喉……腦子裏反複閃爍各種殺人的辦法……就像是殺豬一樣。”
“你是怎麽殺的?”
“割喉!”
“爲什麽?”
“就跟殺豬一樣,一刀斃命,又快又穩。”
“那個男的呢,就因爲他驅趕你?”
“他跟他老婆一樣惡毒,不把人當人。他老婆沖鋒陷陣,他躲在後面出謀劃策。我看得清清楚楚,那男人的眼神比他老婆更惡毒。”
“你不知道殺人犯法嗎?”
“我沒想那麽多。”
“你在錦衣衛當差,理應要學習律法。你師父也會教導你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。别看錦衣衛名聲大,其實辦案的時候也有很多限制。這些你都清楚,爲什麽還會那麽沖動?就沒想過後果,沒考慮過你師父的處境?”
“我我我……那時候我根本沒想到那麽多。”
“投案吧!你師父待你不薄,你别牽連他。若是你僥幸不死,你再來找我。”
王五猛地擡起頭,似乎很是意外。意外陳觀樓竟然不幫他。
陳觀樓眼神冷漠地看着對方,“如果那對夫妻罪大惡極,你殺了就殺了,我自會保你。但你僅僅因爲口角糾紛殺人,這事沒辦法幫。”
“那對夫妻肯定害過人命!”王五嘶吼道。
“關你屁事!”陳觀樓譏諷道,“你是誰?你是正義的化身,懲奸除惡的大俠,亦或是公正的執法者?錦衣衛正在調查那家人,也就說,如果真害過人命,錦衣衛遲早會抓人。凡是進了诏獄的人,至少要脫半層皮。你隻是錦衣衛編外人員,一個小卒子,你憑什麽殺人?就因爲你不高興。你算老幾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