獄卒哈着腰,谄媚賠笑,小心翼翼地說道。
陳觀樓不怵錦衣衛,不給錦衣衛面子,獄卒們可沒這個膽量。還是得陪着小心,小心伺候着。
“名冊呢,給我瞧瞧。”
錦衣衛是有經驗的,企圖檢查名冊看出端倪。又不是夏天冬天死人高峰期,天牢的停屍房沒道理在淡季堆滿屍體。
這不合常理。
獄卒雙手遞上名冊。
無論怎麽檢查,都查不出問題。果斷放棄。
“江圖的屍體是哪一具?”
停屍房的雜役聞言,指着堆積在一起的屍體中的其中一具,“那就是。”
“江大人好歹也是朝臣,就算死了,你們怎麽能如此對待他的屍體?太過分了。将他擡出來,本官要親自驗明身份。”
雜役不情不願的從屍體堆裏面擡出江圖的屍體。
冷飕飕的!
衆人都打了個寒顫。
是真的冷啊!
這都三月份,春暖花開,怎麽還這麽冷。想到這裏是停屍房,聽說江圖是傷重不治而亡,定是滿腹怨氣。
“大人?”
“閉嘴!”
錦衣衛頭頭呵斥住身邊人,捂住口鼻上前查驗,确定是江圖那厮,不會認錯。體貌特征都對得上,胎記也對得上。尤其是被烤糊的臉頰,那形狀,那字迹,可是特意爲江圖打造的,别人身上沒有。
“傷重不治而亡?”錦衣衛随口詢問獄卒。
獄卒呆頭呆腦地“啊”了一聲,緊接着解釋道:“江大人受了刑,不肯接受治療。誰給上藥都不行,否則就尋死覓活。小的們也沒辦法,隻能眼睜睜看着。”
“爲啥陳獄吏沒回來之前,他都沒事。陳獄吏一回來,他就死了。”
“可能是撐着最後一口氣,想見陳大人最後一面?”
“爲啥?什麽時候姓陳的跟江圖那厮成了朋友。兩家不是仇敵嗎?當初陳觀樓可沒少殺江府的武者。江圖也沒少殺陳家人。”
“我家陳大人向來都是公事公辦,一再強調收錢辦事,一視同仁。”
錦衣衛挑眉,冷笑一聲,“真是個怪人。天牢還講究一視同仁,他咋不上天。”
獄卒不敢吭聲。
看不出更多的東西,錦衣衛隻得無奈離去。
陳觀樓依舊站在屋檐下,“諸位,看過了江圖的屍體,可有疑問?”
“爲什麽停屍房會有那麽多屍首?這不合理。”
“最近牢房緊張,多死幾個人,正常的。隔壁诏獄,想必停屍房的屍體有過之而無不及。大家互相體諒一下嘛。”
陳觀樓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。
堆屍體這個主意,陳觀樓自個想不出來,是盧大頭替他想的。盧大頭一聽說江圖死了,當即充當狗頭軍師,連夜出主意,連夜從殡葬行的朋友那裏運來一堆無主屍體。
最近兩月,京城亂糟糟的,死了不少人。好多無名屍體,來不及下葬,都堆積在義莊。
盧大頭拿着銀子要屍體,殡葬業的人立馬配合。因爲盧大頭承諾,事後幫忙出錢埋葬這些無名屍體。
至于名冊,那更簡單。直接讓手底下的書辦,連夜做一本新的名冊,真真假假,加上作舊的手藝,不去刑部查原始檔案,根本不可能看出問題。
天牢真是人才濟濟啊!三教九流,哪哪都能找到人幫忙。
你說是假的!
拿出證據來啊!
拿不出證據,就是污蔑。
到時候兩個衙門打官司,翻舊賬,哈哈,就跟扯頭花似的,永遠扯不清。
“聽說江圖撐着最後一口氣,一直等到陳獄吏回來見最後一面。真沒想到,你們二人關系如此緊密。”
“說笑了!甲字号大牢,任何一個犯官,我都是一視同仁。任何一個瀕死的犯官,想要見我一面,說一聲就成。我們秉承着收錢辦事的宗旨,既然收了錢,一定會讓客戶滿意。難道你們錦衣衛光收錢不辦事,那可不行,會遭人罵的。”
陳觀樓笑眯眯的看着對方,暗暗譏諷錦衣衛吃相太難看。
錦衣衛:……
好像不能反駁。
比狠,也不行啊!打不赢!
罷了,隻能告辭離去,無功而返。
等錦衣衛一走,盧大頭湊上來邀功,“陳哥,要不要換幾具新鮮的屍體?丙字号大牢,有幾個快不行了,可以提前給他們一個痛快。”
“一天之内,又是這麽溫暖的季節,一口氣死好幾個,你當刑部的官員都是傻子瞎子嗎?别做多餘的事情。有那些屍體足矣!”
“是是是,還是陳哥有見地。隻是,一會刑部的來了,可攔不住啊!”
刑部是主管單位,不能拿對付錦衣衛的那套辦法對付刑部。還得老實配合。
陳觀樓看了看天色,“等等吧。”
希望錢富貴那邊會有好消息。
通常情況下,隻有家屬才會花錢打點仵作,亦或是執着于查明真相的底層辦案人員。指望上官打點仵作,還不如指望母豬上樹來得快一點。除非仵作有所顧忌,提前得了命令,否則面對白花花的銀子,不可能不動心。
這又不是什麽兇殺案。
這是江圖,過街老鼠一般的江圖,名聲臭大街的江圖。
天牢隻是不想節外生枝,收了錢好好配合,不過分吧,不影響吧。不違背仵作的良心和道德吧。
等到太陽高挂的時候,刑部的官員姗姗來遲。果然帶着仵作,還不止一個。
特麽的。
陳觀樓很是慶幸,慶幸提前提醒了錢富貴,撒網抓魚。
錢富貴躲在角落,偷偷沖他點了點頭。
陳觀樓見狀,心頭頓時就松了一口氣。銀子送出去了,事情辦成了。
那他還有什麽可擔心的。
臉上挂着笑,帶着一幹獄卒熱情的迎上去。
“累大人親自走一趟,是我等工作沒做好,認罰認罰!”
“責任這一塊晚些時候再說。上面聽說江圖這厮沒了,很是惱火。本官奉命查驗,帶路吧!”
“是是是。大人這邊走。”
陳觀樓親自帶路,領着刑部的人前往停屍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