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圖卻不以爲意,且十分自得地說道,“隻有我願意給陛下當狗。”
陳觀樓:……
“願意給陛下當狗的人多了去,多你一個不多,少你一個不少。”
“可是既能當狗,又能攬财的人,又有幾個。”江圖洋洋得意,頗爲自得。
陳觀樓一時間竟然無法反駁。
錢這東西大家都愛,但并非每個人都懂如何攬财如何理财。就好像後世,頻頻看見誰誰被騙了幾十萬,誰誰被騙了幾百萬,大學教授都能被初中學曆的騙子騙上千萬。銀行櫃員努力阻止,都無法阻止某些人非要往坑裏跳。
你說這些人的腦子他能守财呢,攬财呢,還是理财?
關鍵還在于,一個有能力理财攬财的人,想要給皇帝當狗,也得有門路啊!就比如那些商行掌櫃,個個都懂理财,都懂如何做買賣。可他們缺少給陛下當狗的門路,缺少背鍋的實力和勇氣,一個操作不當,就被咔嚓了。
江圖是少有的既能攬财,又能背鍋,還抗揍的人。且有一套行之有效的保命手段。否則他也活不到今天。
但凡他能力欠缺了一點點,老皇帝都不可能保他。縱然保他,也有可能因爲某個意外被人弄死。
說到底,老皇帝用他,跟他的個人能力是分不開的。
陳觀樓饒有興緻地問道,“江大人這麽有自信,莫非得到了内幕消息?你知道誰能繼承皇位,提前打好了關系?”
江圖神秘一笑,“宮裏頭的事情你少打聽。你隻需要知道,本官未必會死。”
在他面前裝逼,陳觀樓嗤笑一聲。
他輕聲說道:“祭台爆炸案,直接害死了陛下。這個罪名可大了,弑君,江大人你确定你能活下來?無論哪個皇子做了皇帝,都得替先帝報仇雪恨,否則不配爲人子,更不配爲君。”
“陛下的死跟我有什麽關系。我是陛下的走狗,世上沒有人比我更希望陛下健康長壽,長命百歲。祭台爆炸案,分明就是有人陷害。”
“可是,祭台是由你督造,無論如何你都要負全責。就算有人算計你,鑽了空子,也是因爲你管理不善,才會被人鑽空子。你要是管理得當,别說炸藥,連蒼蠅都飛不進去。無論你怎麽喊冤,叫屈,你的罪名都定死了。若是饒了你,天下人都不答應。江大人,你也算是求仁得仁。”
陳觀樓一臉嬉笑看笑話。
老皇帝昏迷到死,期間沒有人對付江圖,估計跟他一樣,都是等着看笑話。看看昔日不可一世的江圖,如何變成喪家之犬。那畫面太美,必須多看幾眼。往後餘生,怕是很難再看到這麽熱鬧的戲碼。
“不可能!”江圖色厲内荏,他的确有點慌,但他不能在小小獄吏面前失了面子,“祭爆炸案,我最多承擔一個督造不利的罪名,大不了流放。真正的元兇,是安放炸藥的人,是想置陛下于死地的人。李良程不去查真正的兇手,獨獨将我關押起來,他分明就是挾私報複。”
江圖怕極了,也是恨極了。
他年紀不算大,在官場絕對屬于青年官員行列。不出意外還能活個幾十年。關鍵是,他才享受了幾年好日子,貪來的錢财拱手讓人,還要丢掉性命,怎麽想都不甘心。
“大人跟我說這些沒有用,我隻知道凡是進了天牢的奸臣,基本上沒有人能翻案。最好的結果就是流放,好歹還留下一條命。至于你,死亡才是真正的解脫。”
陳觀樓說的是實話。
江圖名聲在外,他如果被流放,恐怕走不到流放地就得死在半道上。最大的可能,剛出京城就被咔嚓了。
“真的沒辦法?”江圖顯然想要搏一搏。
陳觀樓緩緩搖頭,“你是大目标,盼着你死的人,如同過江之鲫。”
江圖咬牙切齒,“總有辦法,你容本官好生想想。”
陳觀樓點點頭,拿着條子離開了天牢。
江大人出手就是大方,整整一萬兩。他讓錢富貴拿着條子去江府敲門要錢。
要錢的過程還是蠻順利的。
江府的管家是個懂事的人,知道自家主子的性命如今就捏在天牢手中,沒敢拿喬,很痛快的拿了錢,一再拜托好生照顧他們家老爺。又說,若是能花錢買命,江府上下都是千肯萬肯。
顯然,江家人都清楚,大廈将傾。天已經塌了一半,剩下的一半就等新皇登基。别的不敢妄想,隻求活命。
能保住江圖的性命,就能保住江家人的性命。
江圖若死,江家滿門都得死。沒有江圖死,江家滿門活命這種可能。江家唯一的保護神隻有江圖,唯有江圖,不會有第二個人。這已經是江家上下的共識。
凡是有人上門聲稱能保一家老小的性命,唯獨要犧牲江圖,犧牲錢财,絕不可信。江家是個什麽玩意,有沒有值得别人費力保命的價值,江家人比任何人都清楚。難得的自知之明。
這或許就是身爲奸臣家屬的自覺性。隻要放棄幻想,一個個都會變得特别冷靜,明道理懂是非。不敢抱有一絲一毫的希望。
自己是個什麽玩意,自己心裏得有數。
别的人家出了事,抱有希望,那是因爲他們的确能找到援手之人。或是因爲同窗,或是同年,或是同鄉,或是志同道合的同僚,或是師長……
江圖有個啥?
屁都沒有。
他就是一個不學無術之徒,啥“同”都沒有,更不會有師長。老鄉都是窮親戚,要麽就是他身邊的走狗。
這身份,沒了老皇帝,死路一條。
就這,江圖還幻想着能活。
陳觀樓心想,隻能說江圖是個樂觀主義者。
樂觀主義者好啊,不會尋死覓活,不會抑郁糾結。他不用擔心大牢發生命案,可喜可賀。
錢富貴拿了錢,按照吩咐,先提取七成出來放在一邊,等待孫道甯派人來取。剩下的錢要如何分配,他不敢做主,隻能請示陳觀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