陳觀樓當機立斷,一一吩咐下去。
能不能排查出問題,能否找到下毒的人不重要。不管是誰下毒,僅僅隻是個執行者,背後的策劃者是不可能找到的。
真要找,其實也能找到。
關鍵是,沒人會真的去找幕後策劃者。這裏面水太深,陳觀樓隻想站在水岸邊,不打算濕鞋。
這事最最關鍵的一點:及時上報刑部,讓刑部分擔責任。
這一點比任何事情都重要,比排查下毒人重要一百倍。
刑部搞出來的麻煩事,如今大明王中毒,别管死不死,反正刑部别想置身之外。就算是以死相逼,陳觀樓也要将刑部拉下水,承擔主要責任。
他打發了獄卒,獨自走進牢門。
擔心打攪穆醫官,他就站在一旁不說話,隻看。
穆醫官在施針救人,大冬天的,又是陰寒無比的天牢,穆醫官出了一頭的汗水。陳觀樓果斷化身手術護士,替穆醫官打打下手。
眼見救治告一段落,陳觀樓才問道:“現在什麽情況?”
“死不了。”穆醫官喘着大氣,累死他了。
“果真是中毒?誤食還是……”
穆醫官搖搖頭,“毒藥不是經過嘴巴進入。這是一種類似霧氣的毒藥,聞一口就會中毒,非常難防。但是據我所知,這種毒藥非常稀少,據說是制造毒藥的一味藥引子很難找。”
“聞一下就能中毒?中了毒會死?”
“若非及時發現,又有老夫的救命良方,大明王非死不可。”穆醫官冷哼一聲。
陳觀樓暫時忽略穆醫官究竟有多牛逼的事實,而是抓住毒藥這一點,“這麽厲害的毒藥,老穆,你竟然知道。那麽毒藥從何而來,你有線索嗎?”
穆醫官搖頭,“關于毒藥的來源,我還真不知道。我隻是早年遇到過一起相同的中毒案,順便做了一點小小的嘗試,才會有所了解。我甚至不知道這個毒藥江湖上叫什麽名字。不過,我自己給它取了一個名,叫做五彩。無色,是爲五彩。”
這名字取的,真夠貼切。
陳觀樓啧啧稱歎。
“區區天牢,何德何能,竟然能讓幕後策劃者動用江湖上隻聞其名不見其影的絕殺毒藥。聞一下就能緻死,好生犀利。大明王也是命大,遇到了你。而你恰好有過解毒經驗。老穆,你說這世上的事情怎麽就這麽巧?”
穆醫官斜了他一眼,“陳獄吏,你這話說的,怎麽着,你懷疑老夫是下毒的人?”
那态度那語氣,大有一言不合,就要翻臉。
陳觀樓連忙擺手賠笑,“老穆,你誤會了,我懷疑任何人都不可能懷疑你。真要是你下的毒,你又何必救他。”
“萬一老夫是想在他身上練練手,你又如何?”穆醫官冷哼一聲,似笑非笑,倒是要看看陳觀樓怎麽替他圓。
“天牢大把的死刑犯,你要練手,直說就是。别說一個人,十個人我都能替你弄來。你犯不着專門在大明王身上練手。真的犯不着。”陳觀樓一邊說一邊擺手,好似下一秒真要去弄十個人來給穆醫官練手。
穆醫官松松筋骨,起身扭扭腰,“行,算你過關。老夫若要謀害大明王,絕不會用下毒的手段,太過明顯。”
“你老說的對,下毒這一手太下乘,不符合你的氣質,更不符合你的聰明才智。”陳觀樓這會必須小心翼翼哄着穆醫官。
萬一穆醫官撂挑子不幹了,大明王半條命還在閻王那裏。
這可使不得。
穆醫官嬉笑一聲,踢了一腳人事不知的大明王,“就這麽一個蠢物,想取他性命易如反掌。無論怎麽防都防不住的。陳獄吏,你說是不是?”
陳觀樓幹笑一聲,“老穆,你趕緊救人。把人救回來,我請你喝茶。從侯府薅來的上等茶葉,一會我勻你二兩。”
“這可是你說的,那我就不客氣了。其實要我說,你該主動給大明王下毒,然後傳揚得八方皆知,可以省卻許多事情。”
穆醫官這個主意,初聽很荒謬,仔細一想,诶,貌似有操作的空間,有成功的可能性。
外面不知道有多少人暗戳戳想要弄死大明王,借此破壞老皇帝的祭天大典。如果搶先一步,主動下毒,外面那些人還會處心積慮鑽天牢空子嗎?
陳觀樓琢磨起此事的可行性。
“老穆,你能把握住毒藥的份量,不讓他死,卻又能讓他,嗯,表現出中毒要死的症狀?”
“能是能。可是,明年的祭天大典,你怎麽交差。上面要的是健康的白胖的大明王,你給弄一個長期中毒随時會一命嗚呼的大明王,确定能交差?”
“就沒有一種毒藥,既能白胖,又能随時呈現出中毒要死的症狀?”
“這樣的需求,真是獨一份。真沒有。”老穆如此說道。
陳觀樓倍感失望。
他是有腦洞,奈何物力有限,達不到啊!
“但是我有讓人保持不死,卻又能随時呈現出中毒要死症狀的毒藥。等到祭天大典到來之前,将毒藥一停,很快就能恢複過來。”
穆醫官話鋒一轉,柳暗花明。
陳觀樓喜笑顔開,“這個好!就這個毒藥。老穆,你行的。”
“你真要給大明王下毒?不怕老夫借此機會,真把人毒死了?不怕老夫沒掌握好份量,一下子就把人給禍禍了?”
“老穆,瞧你說的,你怎麽能如此貶損自己。你可是神醫啊!毒死人和掌握不好份量這種事情,怎麽可能發生在你的身上。你莫要爲了騙我,就整天胡說八道。”
陳觀樓一本正經斥責道。
穆醫官則是哈哈一笑,今日份快樂已經收獲,他感到很滿意。看着沙漏,時辰一到,拔針!
“能把人救回來,全靠老夫這一手針法。陳獄吏,你賺發了。”
陳觀樓很上道,“二兩茶葉不夠,遠遠不夠。至少三兩。否則就是看不起老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