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皇帝一拳頭砸在桌面上。
“氣煞朕也!江圖這個狗東西,寫的什麽狗屁不通的玩意。人呢?去把江圖給朕叫來,朕要親自抽死他。”
太極宮當差的太監們,一個個都吓壞了。
尤其是收了錢替江圖跑腿的太監,更是臉色煞白,看起來要死的模樣。
江圖上了奏疏,他内心其實挺忐忑。否則也不會猶豫半個月,才走出這一步。
本以爲要等幾天才會有結果。沒想到,他剛回到家,剛坐下喝了一杯茶,宮裏頭就來了人,要他趕緊進宮面聖。
“陛下肯見我了?”
江圖喜出望外,萬萬沒想到狗頭軍師給出的辦法,如此管用。
“江大人快走吧,莫要讓陛下久等。”
“陛下心情如何。”
“陛下還是老樣子。”傳口谕的太監不肯多說。
江圖也沒多想,急匆匆趕往太極宮。經過通報,進入大殿,跪得比誰都利索,完全沒有朝中重臣該有的矜持和風度。正經大臣,都不跪的,拱手行個大禮足矣。
也就是江圖,狗腿子一個,隻要見了皇帝,必定跪下請安。
“微臣給陛下請安,陛下萬福!”
“狗東西!”老皇帝一聲怒吼,直接飛起一腳,就将江圖給踢翻在地。緊接着,就是劈頭蓋臉的怒罵。
江圖懵了,一時間回不過神來。但是聽着老皇帝氣不打一處來的怒罵聲,他突然興奮了。
他賭對了!
他賭赢了!
論揣摩老皇帝的心思,江圖不敢說第一,那也是第二第三的存在。之前想幫老皇帝分憂,是他錯估了形勢。
前一腳,李良程将老皇帝罵了一頓,将老皇帝罵醒了,老皇帝于是改變了策略,決定在物質上補償忠王。江圖不知情,偏偏在這個時候跑出來說要分憂,豈不是坐實了老皇帝有弑殺親兒子的打算,坐實了李良程的責罵。
老皇帝被人拆穿隐秘心思,自然對江圖恨得咬牙切齒。長時間不召見江圖。
這一回,江圖賭赢了。他在奏本裏面請老皇帝冊立太子,冊立忠王爲太子。
請立太子的請求,讓老皇帝很惱火。他費盡千辛萬苦,不惜背負全天下的罵名,好不容易廢掉太子,獨掌皇權。結果江圖又拾掇他冊立太子,豈不是意味着之前做的一切都是白費功夫,又要将一部分皇權分給新冊立的太子。此事絕對不行。
他手中的權利,隻能他獨享。任何人,包括親兒子也别想從他手中奪走哪怕一絲一毫的權利。
江圖出的就是馊主意。幸好奏本沒有走政事堂,沒有宣揚得滿朝皆知。
但是……
凡事就怕但是。
江圖請求冊封忠王爲太子,這是純純的忠心啊!
看來之前他對江圖有所誤會,誤會對方對忠王包藏禍心。
這一點令老皇帝格外滿意。
身邊的寵臣跟他是一條心,都想着要補償廢太子忠王,甚好!隻不過,江圖的補償方式很不妥當,剛廢掉的太子豈能再立。
看在對方忠心耿耿的份上,責罵一頓,再罰點别的,也就夠了。
江圖不知道老皇帝的心思轉了十八個彎。他隻知道,老皇帝打罵越厲害,他就越安全。反倒是不聲不響,才是真正的可怕。
“陛下,微臣錯了!微臣有罪,不能替陛下分憂,請陛下責罰!”
江圖抱住老皇帝大腿,哭得那叫一個傷心欲絕。不能替陛下分憂,此乃天下第一傷心的事情,沒有之一,隻有唯一。
“微臣該死!微臣讀書少,腦子太過愚笨,唯有一片赤誠之心。微臣不像别的人那麽聰明,有那麽多想法。微臣,微臣隻想着替陛下分憂,讓陛下高興。陛下高興,就是天下最好的事情。”
瞧這馬屁,拍得雖說很直白,但還是很有水平的。
任誰哭着喊着情真意切地說隻要你高興,就是全天下最好的事情,而且這個人還是自己看得順眼的一個,嗯,這個心情……
隻能說,江圖太懂得讨老皇帝歡心。隻要他不觸犯底線,不觸碰逆鱗,老皇帝就願意容忍他。就算對方稍微放肆一點,比如抱大腿,也是可以容忍的。
“放肆!”老皇帝呵斥一聲。
江圖猶猶豫豫地松開手,仰頭,眼中皆是敬仰愛慕,有種赴湯蹈火的赤忱。
江圖别的一般,演戲能力絕對屬于頂尖。
老皇帝冷哼一聲,看起來面色冷硬,實則怒氣已經消了大半。
“這些日子沒見到陛下,陛下瘦了!”江圖心疼地說道。
老皇帝一腳踹開他,“你個狗東西,既然腦子不好使,又不肯多讀書,就不要胡說八道。這種話你也敢亂寫。”
老皇帝指着奏疏,看起來怒氣沖沖。
“以後不許再說類似的話。好生辦你的差,早點将園子宮殿修好。”
“微臣遵旨!微臣,微臣就是看着陛下這些日子不太高興,心頭焦慮得不行。鬥膽替陛下分憂。奈何微臣腦子笨,能想到的辦法隻有這些。”
老皇帝哼了一聲,直接将他的奏疏丢入丹爐内。
“不該動的心思别動,不該你過問的事情别問。事關國本,不是你該操心的。”
“諾!”
江圖嘴上稱諾,心頭卻大不服氣。老皇帝不就是嫌棄他讀書少,沒學問,不如其他朝臣腦子靈活。廢太子一事,都沒叫他參與。老皇帝終究隻是将他當成一個有點小本事會攬财的寵臣,而非朝廷肱骨重臣。
他一直都認爲,自己在老皇帝心目中的份量挺重的。那麽多人年年月月彈劾他,每次老皇帝都會主動替他擺平這些彈劾。最嚴重也就是雷聲大雨點小,将他身邊的爪牙抓幾個關大牢,平息朝臣的怒火,從未真正動過他。
然而,廢太子這麽大的事情,他被全程排斥在外。直到事情塵埃落定,他才了解到全部真相。
他難受!
這麽大的事情,平日裏要給他賠笑臉的官員都有資格參與,他反而被排斥在外。
他到底算什麽?
算小貓還是小狗?
廢太子之後,他想替老皇帝分憂,無非是想要争寵,無非是想要趁機投資一把,加重自己的砝碼。
如果老皇帝接納了他的意見,真的讓他分憂,那麽其他皇子必定會來巴結他。屆時,他倒要看看,誰還敢罵他是寵臣。
卻沒想到,翻車了!
老皇帝不要他分憂,一度冷落他,打壓他。他急得頭發一把一把的掉。幸好,這回他賭赢了,再次赢得老皇帝的寵信。
隻是,此刻他有了更高的追求。他不想隻做個寵臣,他想當百官之首,他想當右相,想和李良程平起平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