陳觀樓心頭有點慌,鬥膽說道:“請大人明示!”
孫道甯斟酌着,似乎在猶豫要不要把話說得明白一些,“你隻需記住,守好自己的本分即可。”
陳觀樓眨眨眼,本分要如何守,有很多講究。
他腦瓜子一激靈,福至心靈,當即問道:“敢問大人,莊家爲何沒有派人來保護太傅?”
“太傅下獄,莊家亂成一團,全都指望着東宮。莊家派來的廚子,有查過嗎?有沒有什麽問題?”
“查過了,是莊家的家生子,太傅大人一直吃他做的飯菜。”
“那就好。本官事務繁忙,你好生當差。”
孫道甯不欲多說,叮囑完就離開了天牢。
陳觀樓先去請示了牛獄丞,領悟了精神之後,帶着獄卒去和東宮侍衛碰頭。要長期一起共事,處好關系很有必要。
崔侍衛出身簪纓世家,鼎鼎大名的青州崔氏,身上明顯有着世家子弟的傲氣。當他得知陳觀樓出身京城陳家,平江侯那個陳,脫口就說道:“你怎麽能如此自甘堕落?”
他顯然是将陳觀樓當成了同類人,都是出身世家。
身爲世家子弟,怎能不顧名聲來當獄卒。
堕落!
陳觀樓嘴角抽抽,這兩年他已經很少聽到類似的話。猛地一聽,還挺刺耳。
他輕笑一聲,雲淡風輕的解釋道:“出了五服。”
“縱然出了五服,你也不該……”他好歹有點眼力見,眼見陳觀樓的表情沉了下來,于是收回未出口的話。但是眼神,明顯是輕蔑,看不起。
陳觀樓呵呵一笑,表現得很無所謂,“你們十二人,分三班倒,每天守在太傅牢門外。具體要注意的事情,問他,他會全程跟随。”
他将肖金推出來。
肖金:……
肖金隻能腆着臉笑,“有任何難處,都可以問我。”
崔侍衛盯着陳觀樓,他并非不懂人情世故。身處東宮,豈能沒點眼力見。他不僅懂,而且很擅長。隻不過,在他心頭,天牢獄卒不值得他去做人情世故,包括陳觀樓在内。典型的目下無塵,典型的世家子弟做派。
“甲字号大牢,陳頭說了算?”
陳觀樓微微一挑眉,“我是替範獄吏分憂,幫着管一管雜事。”
“行,明白了。”
兩個人都沒有要彼此親近的想法。原定的接風酒也取消了。陳觀樓不耐煩應酬這幫侍衛大爺。
很明顯,侍衛大爺也看不上他們這群獄卒,不耐煩一起吃酒,嫌掉檔次。
兩邊很有默契,全當沒有接風酒這回事。
陳觀樓回到值房,肖金幾個人跟在他身後,等待進一步指示。
“照着規矩辦事,守着本分就行。”陳觀樓突然就領悟了孫道甯讓他守着本分的深層含義,這幫東宮侍衛不好打交道,一個個眼睛都長在頭頂上,看不起他人。
想想也是,等将來太子登基,他們這幫心腹侍衛,不出意外全都會外放爲官,起步至少五品。能力出衆者,将來混個爵位也不是沒可能。
這麽高的起步,讓他們和一群低賤的獄卒你好我好大家好的相處,怎麽可能。這可是階級分明的社會,不存在世家同平民坐一起吃飯的可能。
更關鍵的還在于,這幫侍衛都是武者,最次都是二品。領頭的崔侍衛,竟然是個五品武者。
市面上極少見到的武者,東宮随便一抓就是一大把。應了那句話,高階武者就三個去處,宗門,高門,皇室!
不會有第四個去處。
浪蕩江湖單打獨鬥的高階武者,至今沒見過。
肖金幾人都面露遲疑之色。
陳觀樓一挑眉,“有什麽話直說。”
“陳頭,那幫人都是武者,小的擔心。”
“有什麽可擔心的。對他們敬而遠之就行。難不成,他們還敢随意殺人嗎?這裏是天牢,是我們的地盤。”陳觀樓語氣輕描淡寫,眼神卻透着一股子狠辣,值房内本就陰冷,此刻竟然有種令人窒息的錯覺。
眼見肖金幾人都露出了不适感,陳觀樓趕忙收斂氣息,“放心吧,有我在,我定護着你們。”
“陳頭仗義。”
“陳頭放心,我們肯定不會主動招惹他們。有什麽需求,我們也會盡力滿足。”
“保證跟他們好好相處。”
都是伺候爺,伺候誰不是伺候。
“堅決不給陳頭添麻煩。”
“行了,行了,你們的心意我都領了。相處這麽多年,你們是什麽性子脾氣我都了解,都不是招惹是非的人。不必過分擔心,大家目标一緻,都是爲了保護太傅的安危。想來他們也不會太過分。”
陳觀樓盡量安撫,他看得出來,幾個人心頭都有些惴惴不安。那可是東宮侍衛啊,高不可攀,言語裏面盡是小心翼翼。
他給獄卒們排好班,做好預案,然後陪着醫官爲太傅檢查身體。
醫官每天來天牢爲太傅診脈,這是他特意提出來的。就怕萬一。
穆醫官很不耐煩,卻又無可奈何。
“知道老夫爲什麽不當禦醫嗎?就是不想給這些人看病,麻煩多得要死。你真是給老夫找事。”
“老爺子,你也體諒體諒我。上面将這麽大一個燙手山芋交到我手裏,我有什麽辦法。隻能麻煩你老受累,每天跟着跑一趟。你放心,我肯定幫你搜集兩根老參。那幫當官的家裏好東西多得很。”
他決定了,下次不要古玩字畫,隻要珍貴藥材,以報穆醫官的恩情。
“這可是你親口答應的,兩根老參,百年。99年都不行,必須百年以上。”
“是是是,肯定幫你找來。我的本事你還不知道。”
穆醫官哼了一聲,提着醫藥箱去給莊太傅診脈,确保莊太傅的安危。
崔侍衛不在,他安排好排班工作,就帶着剩下的人離開了。
陳觀樓看着左右兩個門神,剩下兩個,一個守着甬道,一個守着栅欄,二品,三品,不是他吹,他一根手指頭就能滅了這幾個人。
“你們四個可以交替換班,守牢房是一件很枯燥的事情。”
東宮侍衛打量他一眼,沒有理會。
陳觀樓捏捏鼻子,怪他多嘴。
跟着穆醫官進了牢房。
莊太傅手邊放着一本書,已經看了一半。
穆醫官正在替他診脈。
“小陳來了!”莊太傅心态特好,笑呵呵的同他打招呼。“老夫早就說過,不用每天來給老夫診脈,老夫住在天牢安全得很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