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聲嬰孩的啼哭,劃破了晨光。
蘇家。
穩婆從産房走出來,笑呵呵的,“恭喜,生了個哥兒,母子平安。”
“賞!重重有賞!”陳觀樓越過蘇家人,率先喊出來,當場就從腰間解下一個褡裢,裏面鼓鼓囊囊,裝滿了銅錢,遞給了穩婆。
穩婆接過褡裢,笑的見牙不見眼。
陳觀樓高興啊,比他自己當爹還要高興。昨兒得知大姐陳小蘭動了,孩子即将出生,他就拿了銀子特意跑到錢莊換了幾個褡裢的銅錢,專做打賞慶賀用。
小舅子率先出手打賞,瞬間壓力就來到了蘇家人頭上。
别看穩婆笑眯眯,笑中卻帶着壓迫感。小舅子出手了,蘇家人要是沒點表示,說出去都要丢死人。倒是要看看,蘇家人到底要臉不要臉。
蘇姐夫:……
又是歡喜又是激動,他有兒子了,結婚數年,他終于有兒子了。見穩婆瞧過來,回過神來,對對對,要給打賞,必須重賞!
“給賞銀!”蘇姐夫很痛快,就要掏銀子。蘇婆子突然一聲輕咳,驚得蘇姐夫手上動作一頓,茫然看過去。
蘇婆子此刻極爲惱怒,怒氣甚至壓過了添丁進口的喜悅。陳觀樓逞什麽能,仗着有幾個臭錢,竟然搶在蘇家人前面打賞穩婆。打賞就打賞,爲啥要打賞一個褡裢的銅闆?少說得有三四兩銀子吧。
蘇家作爲夫家,總不能比兒媳婦的娘家少,打賞的銀子必須比陳觀樓多。
要她掏錢,蘇婆子立馬就心疼壞了。往昔對陳觀樓的好感,瞬間化爲了烏有,隻剩下厭惡和煩躁,添什麽亂。是蘇家添丁,又不是陳家添丁,憑啥姓陳的出頭,看他能的。
穩婆盯着蘇姐夫拿捏銀子的手,見他遲遲未動,笑容快要維持不住。
還是蘇大誠果斷站出來,維持住蘇家的體面,“賞!重賞!老二媳婦給蘇家添丁,這是大功勞,必須重賞。”
身爲當家人的蘇大誠發話,縱然是蘇婆子也不敢當面反對,隻能眼睜睜看着老二掏出一把碎銀子,少說也有三四兩,打賞給了穩婆。
穩婆一口氣掙了小十兩賞銀,比平時一個月掙的錢還多,笑的見牙不見眼,今兒真是發财了。
“謝謝東家,東家發财又添丁,大富大貴。産婦身邊離不開人,婆子我先進去。等會再将孩子抱出來給大家瞧瞧一眼。”
“一定要照顧好我姐,可不能落下月子病什麽的。”陳觀樓朗聲說道。
“小郎君放心,一切抱在我身上,保證将産婦照顧得妥妥當當。”穩婆喜笑顔開,她心知今兒的收入,全靠陳觀樓。若沒有陳觀樓率先打賞,按照一般的規矩,她最多就能拿個幾百文賞錢。
以蘇婆子的吝啬,怕是連五百文都有點玄乎。
還是小郎君陳觀樓出手大方,逼得蘇家大出血。
一旁的蘇家大嫂,看得眼睛都紅了。她生兒子的時候,也隻給了穩婆四百文大錢的打賞。弟妹生個孩子,也沒多金貴,怎麽就給了三四兩打賞。這差距……不行,必須補償給她。
蘇婆子眼睜睜看着自家的錢送出去,氣得心口痛,三四兩,夠擺十來桌席面,吃得又好又飽。
她借口熬夜頭痛,回房歇息。背着人大罵陳觀樓,大罵陳小蘭。
陳觀樓能不知道蘇婆子的脾氣嗎?他清楚得很!
他就是故意的,要給大姐張目,替大姐出頭。蘇婆子有氣,也必須給他忍着。這是替大姐打響反攻的第一槍。
大姐有了兒子,有他這個兄弟做靠山,已然沒了短處,何必再做低伏小,做那受氣小媳婦。
蘇姐夫顯然沒意識到這一點,這會隻顧着傻樂,高興得像個兩百斤的胖子。
蘇大誠人老成精,深深看了眼陳觀樓,“樓哥兒陪着我們熬了一晚上,一會留下來吃飯。”
“蘇伯父客氣!今兒不巧,還要去衙門當差。等洗三,洗三我肯定來吃酒席。”
“行,那就洗三。樓哥兒如今有出息了,你姐姐替你高興,總算熬出來了。”
“蘇伯父說的是,這些年多虧了蘇伯父照顧。”
“都是親戚,别說見外的話。”
……
洗三這日,陳觀樓早早來了蘇家。
他給新出生的小外甥,送了一副長命鎖,銀子打的,一對小銅鈴,赤金打造。除了小外甥,他還給丫丫準備了禮物,一對赤金的手镯。
他就喜歡送金子銀子。小市民家庭,送玉器瓷器字畫都不合适,調性不符合,也擔心賊人惦記。金銀則不同,硬通貨,哪天缺錢了,直接可以當銀子花。不像玉器瓷器字畫,還要被當鋪壓榨一回。
他還給大姐陳小蘭準備了各種補身的藥材,都是頂好的藥材。甚至厚着臉皮,從侯府求來十來片百年老參,欠了好大的人情。
人參常聽聞,卻不常見。一般的藥材鋪,沒點關系光有錢還買不到,就算買到也隻是二三十年份的貨。但凡上了五十年的人參,都被大戶人家第一時間買走了。大戶人家除了愛好買田置辦産業,還喜歡收藏各類珍貴稀有的藥材。
上等人參,基本不可能流落在民間,甚至很多藥材鋪都沒有庫存。稀缺資源的壟斷,遍布各行各業。
除了藥材,他還送給大姐陳小蘭一百兩銀封,當場就把陳小蘭驚了一跳。
因爲坐月子,不便見客。姐弟兩人說話,也是隔着一道屏風。
陳小蘭抱着頭,捂得嚴嚴實實,靠坐在床頭。她身體好恢複得很不錯。
“你送銀子給我做什麽?快拿回去。”
“送出去的禮物哪有拿回來的道理。大姐,你放心收下吧,我不缺這點銀子。關鍵是你要好好養身體。想吃什麽,盡管拿錢買去,要是錢不夠,改明兒我再給你送一袋銀子過來。”
“你現在有錢了,騷包得很。還改明兒再給我送銀子,我又不是富貴家的太太,哪裏花得了這麽多錢。”
“錢是人的膽,手裏有錢心裏不慌。大姐,以後你不用再受任何人的氣。”
陳小蘭噗嗤一聲笑了起來,“你啊,關心人就是用銀子砸。你放心吧,我不是軟弱的性子。以前做低伏小,當受氣小媳婦,那是因爲咱們底氣不夠,成親這麽多年隻有丫丫一個閨女,難免心虛。如今有了哥兒,我腰杆子挺得比誰都直,誰要是再給我臉色看,我直接掀了桌子。”
“好!大姐早該如此!”陳觀樓高興極了,他生怕大姐受氣受習慣了,養成凡事忍讓的性子。一步退,步步退,一輩子都要退讓,活得太憋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