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牢就此卸下一個大包袱,上下齊齊松了一口氣。
小範大人嘴上沒把門,也有可能是太高興了,當着衆人的面就說道:“可算是送走了這位爺,謝天謝地。今晚上本官做東,請大家喝酒。”
衆人:……
你可别請喝酒了。你請喝酒,衆人掏錢,沒意思。
有機靈鬼,偷偷跑到範獄丞跟前告刁狀。
果不其然,範獄丞将小範大人叫到公事房,狠狠罵了一通。
“……在官場混就要懂規則知進退,喜怒不形于色,懂不懂?二公子剛離開天牢,你就大張旗鼓的慶賀,你想做什麽?”
“我這是替二公子高興啊!二公子終脫牢獄,這難道不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嗎?”
小範大人一句反問,倒是将範獄丞給整得無語了。
“你是替二公子高興,不是嫌棄二公子這個瘟神?”
“冤枉啊!我巴結二公子都來不及,又怎麽可能嫌棄他是瘟神。人家二公子沒計較我的過失,大度的放過我,我心頭感激不盡。隻是苦于地位低下,沒敢張口請二公子吃酒,就想着大家私下裏替二公子高興高興慶賀慶賀。叔,你是知道我的,我這人沒壞心。”
範獄丞半信半疑,一肚子悶氣沒處發洩,煩躁的揮揮手,“行了行了,少唠叨。你安生當差,先把今年過完了再說。”
“今年隻剩下幾天時間,叔,你還有什麽可擔心的。”小範大人不以爲意。
範獄丞摸着頭,不安啊!
“聽說朝堂上又吵起來了,又是爲了錢的事情。戶部答應給在京的官員補發幾個月的俸祿,好歹讓大家有錢過年,聽說這事又出現了波折。過年前能不能拿到俸祿,現在誰都說不準。”
“叔,咱們又不指望朝廷那點俸祿過日子,有沒有都不影響天牢。”
“你知道個屁!這單單是俸祿的問題嗎?一旦讓上頭欠錢成了慣例,以後就會變成規矩,咱們都成了什麽?不拿朝廷俸祿還算是是朝廷官吏嗎?那跑堂的店小二不拿工錢,能算是正經的店小二嗎?”
小範大人愣住,貌似這話很有道理啊。給皇家打工,卻不拿工錢,那他還算是朝廷的人嗎?
“那怎麽辦啊?”
“盯着,等着。等着上面的官員們施舍一點善心,否則這差事沒法幹了。”
“朝廷怎麽天天沒錢?自從我來了天牢,聽得最多的就是沒錢。不給錢就算了,就連理應撥下來的米糧也沒有。還得天牢自己想辦法籌錢購買米糧,養活牢裏的犯人。幸虧天牢公賬上還有點積蓄,要不然牢裏的犯人非得餓死不可。要是犯人餓死了,到底算誰的責任?”
範獄丞一腦門子官司,思緒飄得很遠,又被小範大人一句餓死給拉了回來。
“你剛說什麽,餓死犯人?”
小範大人有點懵,回過神來後忙說道:“侄兒的意思是,上面不給錢,但不能不給糧油。多虧公賬有點錢,否則餓死人,該誰負責。”
“餓死!哈哈,餓死!不給錢,餓死幾個人也是情有可原的吧。”
“叔,你想餓死牢裏面的人?這,這不合适吧。萬一上面追究起來……”
“你知道個屁。你先下去,順便将陳觀樓叫來。”
“叫他做什麽?他就一個班頭。叔,你有什麽事,同我商量啊!”
範獄丞眼睛一瞪,“跟你商量什麽?你有一個打赢了反賊的族中長輩嗎?你有侯府的關系嗎?眼下朝中最炙手可熱的人物,就是平江侯。陳觀樓是雖然出了五服,但他畢竟姓陳,比我們所有人加起來都好使。快去,把人叫來。李師爺了?李師爺趕緊過來給本官參謀參謀。”
小範大人被噴了一臉的唾沫,隻能無奈退下,叫了個獄卒去請陳觀樓。
陳觀樓從胡家村回來後,逐漸意識到自己煞氣太重,容易驚着人,引起他人的關注,這段時間一直修身養性,變得很佛系。知道于照安這厮長了一雙利眼,他都沒敢出現在于照安面前,每天巡視牢房這件差事也給省了。
他摸魚偷懶,已然引起了于照安的關注,問了獄卒好幾次。
陳觀樓不爲所動。鋒芒盡數收斂之前,他不會冒任何風險,不能讓老奸巨猾的于照安看出絲毫破綻。
至于身邊的其他人,根本不足爲慮。
生活中,别說三品武者,二品武者都極少能看見。上了四品,以他現在的社交圈子,除了一個老朝奉,根本就碰不着。
四品武者要麽在軍營,要麽被權貴豪門圈養,要麽就在宗門世家中。
以上三者,都不是他現在的身份能随便接觸到。
陳觀樓防備于照安,不在于于照安的功夫有多深,而是那個家夥眼神太毒辣,腦袋又極爲聰明。一點蛛絲馬迹,就能讓對方抓住真相的尾巴。他可不想暴露身上的秘密。
肖金在他耳邊唠叨,說于照安天天嘀咕他有見不得人的勾當,否則不會避而不見。陳觀樓正煩着,恰好範獄丞那邊有事,他趕忙跑了。
來到公事房,見範獄丞和李師爺都是一臉嚴肅的模樣,他有些不解。二公子離開了天牢,理應高興啊,怎麽還愁眉苦臉的。
“小陳來了,别站着了,坐下說話。金州打了勝仗,反賊被一舉剿滅,此乃大喜事。”
反賊隻是暫時潰敗,收縮了戰線,并沒有被一舉剿滅。陳觀樓在心頭默默說了一句。不過,這些眼下都不重要。老皇帝隻需要一場勝利,朝廷也需要一場勝利,有勝利就是好事。
侯府就可以長久繁榮,他們這些陳家人縱然沾不了光,也能跟着高興。走出去,一說自己姓陳,旁人都要高看幾眼,幹點事情做點買賣都比别人順利些,衙役們不看僧面看佛面,也不會故意刁難。
姓陳好處還是很多的,尤其是一些隐形好處。
萬一侯府敗落,他們這些陳家人少不得也會遭人白眼,被人刁難刻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