杜家老仆見了他,笑得見牙不見眼,熟練的接過酒肉,又指了指書房,讓他直接進去,杜夫子正在裏面忙活。
這些日子,杜夫子一直憂心忡忡,生怕某天晚上睡下,再也醒不來,腦袋也搬了家。見到陳觀樓上門,他雙眼一亮,直愣愣的盯着對方,想從對方的表情上看出好壞。接下來究竟是該喝酒高興,還是該嚎啕大哭。
陳觀樓對杜夫子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。
杜夫子一拍大腿,妥了!
見到這個笑容,他就知道事情妥了。哈哈哈,今日當浮三大杯。
“你怎麽辦妥的?四通錢莊能答應你?你趕緊和我說說,我這心裏頭一直惦記着。”
他招呼陳觀樓坐下,急切地問道。
陳觀樓則是含糊說道:“我找了個朋友,這個朋友很有能耐,背後的靠山更有能耐。總之,現在四通錢莊自身難保,李掌櫃焦頭爛額,根本沒空搭理我們兩個小人物。等他們解決完現在的麻煩,估摸着幾年内,都不會再沾染這類見不得光的買賣。”
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。
等錦衣衛的調查結束,李掌櫃如果再敢沾惹來曆不明的古董字畫生意,他敬對方是一條漢子,離死不遠了。
老皇帝現在最稀罕什麽?
錢!
錢就是老皇帝的命根子。誰動老皇帝的小金庫,誰就是老皇帝口中的亂臣賊子。縱然是老皇帝的親兒子,也得脫層皮,嚴重點直接被圈禁。
老皇帝的刻薄寡恩,不僅僅體現在對待臣子的态度上,對待親兒子從來都是冷酷無情。太子殿下當年是老皇帝最寵愛的孩子,要啥給啥,就差将天上的星星月亮摘下來送給太子。要是真有摘星星月亮的技術,老皇帝一定不會吝啬。
可如今怎麽樣,防太子就跟防備反賊似的,一看到太子就一肚子火氣,恨不得當場将太子杖斃。哪有當年半點寵愛。
太子都是這待遇,其他皇子可想而知。也就幾個小皇子,對皇權沒有威脅,方能得到老皇帝的笑臉和誇獎。凡是成年皇子,無一例外,都被老皇帝嚴密盯着。
這般情況下,錦衣衛的調查即便結束,陳觀樓賭李掌櫃數年之内不敢沾手這門生意。如此一來,他自然平安無憂。
李掌櫃正糊塗着,他自問事情做得很隐秘,完美的欺上瞞下,爲什麽會驚動錦衣衛?難道身邊有内鬼?想不通啊想不通。
趙管事是個大聰明,“會不會是姓陳的小子走漏了風聲?”
“你不是安排了人,天天盯梢盯死了他嗎?可有看見他和錦衣衛相關人員接觸?”李掌櫃問道。
趙管事很不甘心地搖搖頭,這事可不能亂說,隻能說實話,“沒發現。姓陳的小子,每天當差回家,兩點一線。最多就是和周圍四鄰聊聊天,打個招呼。就一孤家寡人,身邊連個女人都沒有。”
“這麽說,真的是我們内部出了内賊?”李掌櫃的眼神瞬間變得兇狠,帶着濃濃的殺意。
趙管事下意識一哆嗦,内心惴惴不安,“不能吧!知道這買賣的,都是心腹。誰會想不開,去做錦衣衛的耳目。叔,這事會不會另有内情。”
李掌櫃緩緩搖頭,“你不懂錦衣衛的厲害。他們無孔不入,誰能保證我們四通錢莊沒有錦衣衛安插的眼線。這麽大的買賣,錦衣衛不盯着,反而不正常。有必要将身邊的人都查一查。不僅要查本人,祖宗三代都要給查清楚。”
趙管事感覺屁股下面有釘子,令他如坐針氈,屁股小幅度扭動,恨不得幹脆站起來說話。卻又擔心動作太大,引起李掌櫃的懷疑。他可是知道,李掌櫃疑心病最重,心又狠,手段又毒辣。
做錢莊掌櫃的人,就沒有心慈手軟之輩。慈不掌兵義不掌财,這個道理放在錢莊依舊通行。
“這事交給我來辦嗎?”别看趙管事在陳觀樓面前耀武揚威,在李掌櫃面前,他就跟老鼠見了貓似的,大聲說話都不敢。
他隻想吃香喝辣,做做簡單的事情,拿着豐厚的賞錢,不用擔責。查人祖宗三代這事,在他看來錢不錢其次,關鍵是事多,容易出差錯,事後擔責,李掌櫃肯定要收拾他。
他不想幹這件事。
說他沒有大志,沒出息都行。
李掌櫃目光冷飕飕的瞥了他一眼,“你啊,罷了,滾出去吧。”
趙管事如蒙大赦,麻溜的滾了。内心一陣竊喜。
李掌櫃很是失望,扶不上牆的爛泥。現在的年輕人,都不中用,比不上他年輕那會有拼勁。一個個畏難如虎,沒出息。
不過,他手底下有的是人,沒了張屠夫,還有李屠夫,蘇屠夫。
一句話,一定要挖出内賊,将其千刀萬剮,碎屍萬段,全家男的丢入礦場做礦奴,女的扔到礦上做妓。生生世世别想翻身。
“掌櫃,錦衣衛的蕭大人來了。”小厮站在門口,小心翼翼地說道。
李掌櫃猛地站起來,“快請!不,老夫親自去迎。”
他不敢有絲毫怠慢,急匆匆出了門,前往大門迎接。哪料,蕭大人已經帶人進了大門。
若是陳觀樓在此,定會驚呼一聲,錦衣男。
蕭大人就是當初手刃段天林的錦衣男,半夜宵禁差點一劍削了陳觀樓的錦衣男。
蕭大人一身飛魚服,濃眉大眼,英氣逼人。渾身上下自帶一股沖天煞氣,也不知有多少人死在他手中。
他整整高了李掌櫃一個頭,居高臨下的盯着眼前的小老頭,不怒自威,“李掌櫃,今兒咱們好好聊聊。”
“聊!一定好好聊!蕭大人裏面請。”李掌櫃彎腰低頭,恭敬的将人請進花廳,奉上比貢品更優質的茶水,連老皇帝都沒資格享用産量極其稀少的特殊産地明前茶沖泡。
銀子也早就準備好了,大面額的銀票,隻等時機一到,就要将銀票送到對方手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