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掌櫃像個充滿智慧的長者,緩緩說着似是而非的道理。
“一個人吃獨食,是不對的,會遭人記恨。但是,若你同錢莊合作,相信天牢上下都會服氣你。縱然是升職獄吏,也是一件簡單的事情。你若同意和錢莊合作,我保證今年年底前,你就能當上獄吏,管理其中一個大牢。如何?”
陳觀樓端起茶杯,搖頭晃腦,就像是喝醉了。
他呵呵笑起來,指着對方,“有句話叫做誇大過往的功績,許諾美好的未來,叫你犧牲你的現在。俗稱畫餅!李掌櫃,我雖然年輕,雖然不成器丢了陳家的臉面,但,我至少還有一點腦子。天上沒有掉餡餅的好事,真有這等好事也輪不到我這個小人物。上面的人分潤都不夠,怎麽舍得放着這麽大的利潤給我。換你處在我的位置上,你又該如何選擇。”
“老夫會選擇抓住眼前的機會。”李掌櫃擲地有聲,無比蛇笃定。
“即便掉人頭?”
“對,即便掉人頭。但是,掉人頭隻是你的猜想,不一定變成事實。一切都在人爲。你可以認定老夫是在畫餅,也可以認爲老夫是在給你機會。隻看你能不能抓住機會。”
“我爲什麽要你給的機會。”
“你有選擇嗎?”李掌櫃似笑非笑的看着他。
陳觀樓突然坐着不動了。因爲他感受到兩位三品巅峰武者的氣息正在靠近,無比的接近。其力量的逼迫感,别說他,涼亭外那群打手還有獄卒們,全都屏住了呼吸,一動不敢動。
那是強者對于弱者的碾壓,是強者對于弱者的蔑視。區區蝼蟻,也敢說不。簡直是不知死活,不知好歹!給臉不要臉,那就讓你徹底沒有臉。
他在權衡!
兩個三品巅峰武者,不知從哪裏來的自信,他感覺自己可以一戰,即便沒有赢面,全身而退不成問題。
但是,這樣一來,他的身份就徹底不能用了。陳觀樓這個名字,名字所代表的身份,必須從世上抹去。單是抹去可能都不夠,他還有大姐,大姐必然會受到牽連。
還有外面那群獄卒,是他帶來的。他可以退,那群獄卒就隻能等死。
他按下了躁動的内心。
君子報仇,十天不晚。
不急,不用急在此時。
他也可以虛以委蛇,可以陽奉陰違。這是他拿手的好戲。後世,都市社畜們,都擁有川劇變臉的本事,随時人格分裂的伎倆。心頭罵罵咧咧,嘴上恭敬順從,是職場社畜的必修課。人人都有心理病,此話不假。
“哈哈哈……”
他放聲大笑起來,“李掌櫃啊李掌櫃,難怪世人都說能當錢莊掌櫃的人,個個都是老狐狸。你這是軟的硬的都準備了啊,我一個小小的獄卒,何至于讓你如此費心。不至于,不至于。說說吧,多少傭金,如何操作?醜話說在前頭,錢少了,我是不會幹的,打死都不幹。提着腦袋幹活,收入必須配得上我的付出。”
李掌櫃目光深沉的盯着他,有一些詫異,有一點狐疑,更多是:哼,不過如此。年輕人識時務,鍛煉鍛煉,未必不能大用。人啊,就是賤。好話說盡不聽,非得來硬的,才知道好歹。
哎!現在的年輕人都鑽到了錢眼裏面,開口就是分潤,閉口就是錢少了不幹。哪像他年輕那會,隻要給機會,錢多錢少都沒關系,甚至沒有錢也願意幹。
現在的年輕人,一句話,不踏實,太現實,沒理想沒情懷。隻可當牛馬使喚,不可當人才培養。
“錢的事情好說。”李掌櫃的态度一改之前的好好說話,變得居高臨下,一副上級吩咐下級的傲慢模樣。
陳觀樓:……
暫且忍你一忍。
雙方達成基本意向,隻等第一次合作再繼續磨合。
談完,陳觀樓帶着獄卒們不做停留,出了冠美樓,按照事先約定的,直接去了醉香樓喝花酒。
肖金錢富貴他們都很高興,摟着小娘子,一個個樂呵得不行。他們很滿意陳頭的知情識趣,沒有和錢莊翻臉,此乃大好,超級好!
有錢賺就行了嘛,何必管那麽多。日子照常能過下去就行。
陳觀樓跟着大家一起樂呵呵,看起來似乎也很滿意。内心卻充滿了暴躁,似一個即将爆發的堰塞湖,随時都會吞噬人命。
大家鬧得正歡暢,隔壁春香嫂家的大小子跑到了醉香樓。
“小樓哥,出事了,我娘讓你趕緊回去。”
“出了什麽事?你才多大,誰讓你跑來的。老鸨沒爲難你?”
“老鸨是我幹娘,還說将來給我打折。”
“去你的。”
陳觀樓一腳踢過去。大旺這小子身體靈活得很,躲在門口避開了他的一腳。
“說,到底出了什麽事?”
“丫丫不見了。你大姐叫人找你,到處找不到人。我打聽了一圈,才知道你在這裏喝花酒。”
“什麽?”
陳觀樓心頭當即咯噔了一下。丫丫不見了,是走失了,還是遇到了人販子?他腦子裏,就剩下一個念頭人販子,丫丫遇到了人販子,人販子拐了人。這年頭沒車,沒高速路,他該從哪裏入手找人。丫丫是什麽時候丢的,人販子有沒有可能還在城裏頭。
衆獄卒一聽說陳頭大姐的閨女丢了,紛紛起身,跟着一起去找人。
“陳頭别擔心,小丫頭有可能是玩瘋了,忘了回家的時間。”
“三歲半的孩子,應該跑不遠。”
“說不定是在哪個鄰居家裏。”
“這會說不定已經回到了家。”
“先别想着好的。都往壞處想,如果丫丫真的被人販子拐了,要怎麽找?找誰能幫上忙?”陳觀樓這會腦子有點亂,他急需要梳清楚條理。
“找大頭,找盧大頭。京城的三教九流他都有接觸,他肯定有路子。劉涉,你去請盧大頭,就在我大姐家彙合。快去!”
陳觀樓終于反應過來,這個時候沒人比盧大頭更管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