杜夫子端着酒杯沉默了片刻,“任何行當都有難處,外人不知其中内情,自以爲是揣測罷了。你說的那個于照安于大人,聽你的意思是個心胸狹窄,睚眦必報的人。你可要當心了。”
“杜夫子認識于照安?”
“老夫哪有機會認識這等人物。不過,有一回在大老爺的書房,老夫曾見到過于照安這個名字。”
陳觀樓聽聞此事,一點都不意外。劉管事偷偷摸摸同于照安有勾兌,此事他早已勘破,隻是從不聲張。
劉管事名義上雖說是二房的人,誰敢打包票,私下裏他沒有爲大老爺做事。像他這樣的侯府大管事,總要爲自己預留一條後路。
“夫子是不是在想,于照安有沒有可能和侯府勾兌,暗中策劃着什麽。”
“這話可不能亂說,萬萬不可亂說。”杜夫子怕死了,連連擺手否認。隻是喝了酒,心裏頭憋不住話,剛否認完,又忍不住開口悄聲說道:“早些年,大老爺是非常明确,旗幟鮮明的支持太子殿下。但,自從摔斷腿之後,大老爺就沒有去過東宮,逢年過節都沒有去請安。今兒你提起于照安,老夫就忍不住想,大老爺是不是已經對東宮失望了。”
“爲什麽失望?朝堂上大部分官員還是支持太子殿下的,太子畢竟是正統。”
“你在天牢,接觸不到上面的事情,或許不了解。老夫曾順耳聽過一兩句唠叨,說是太子殿下越來越像陛下。”
“你的意思是太子殿下如同陛下一般刻薄寡恩。”
“你不要命了。”杜夫子吓得心髒都要跳出來,急忙起身跑到門口張望了兩眼,老仆在廚房,院子裏無人,他才放心下來。
他順着胸口,喘着氣,“你這張嘴啊,真是沒個把門的,什麽話都敢往外說。你知不知道,今日談話要是傳出去,說不得就要進诏獄走一趟,這還是好的。更壞的是,你我都沒機會進诏獄,直接就被人咔嚓了。”
陳觀樓哈哈一樂,“夫子放心吧,我不是什麽都不懂的莽撞人。我是确定四周沒人,周圍很安全,才和你閑聊這些。我也堅信夫子不會将我們的談話傳揚出去。”
“老夫嘴嚴實得很。哼!”杜夫子冷哼一聲,“你怎麽确定周圍沒人。”
“我練武這麽長時間,别的不敢說,五感還是很敏銳的。這宅子裏,就咱們三個人。”
“那就好,那就好。”杜夫子如釋重負,“這京城啊,樣樣都好,唯獨說話做事要當心些。錦衣衛那些番子無孔不入,說不定侯府就有錦衣衛的密探。”
陳觀樓十分贊同,“那是肯定的。當皇帝的,都有恐懼症。肯定會想方設法在臣子的身邊安插密探,監視臣子的一舉一動。還有一種辦法,直接收買侯府的下人,記錄侯府主子們的言行舉止。”
“所以說,我們私下裏說話做事也要當心些。”杜夫子心有餘悸,“既然你認定于照安很危險,就離此人遠一點,莫要逞能同這些當官的鬥。别看人家現在是階下囚,依舊能遙控指揮其他人爲其辦事。他們這些人掌握的能量,不是我等普通人能夠揣測的。多加小心總歸沒錯。”
“杜夫子老成謀國之言,晚輩敬夫子一杯。可惜夫子如此大才,卻沒有當官。”陳觀樓順嘴捧了兩句。
杜夫子樂呵得不行,連連謙虛,“我哪有資格當官。我這點微末本事進了官場,也是關天牢的下場。你之前那句話說的極好,當官的盡頭是天牢,此話老夫要記下來。你說你,明明見識非凡,常有警示之言,怎麽就想不開在天牢混日子。”
“天牢日子好混啊。”
“現在天牢錢少了,你不嫌棄?”
“隻是暫時的。遲早收入會恢複以前的數目。于照安這人人品不行,但是不否認,他的分析有點道理。”陳觀樓這回主動壓低嗓門,悄聲說道:“我雖然不在朝堂,也感受不到京城上層的動靜。但是,根據天牢那些犯官最近一反常态的安靜,想來于照安的分析,很有可能變成真的。要知道,那些犯官仗着身份,平日裏有事沒事都要鬧騰一番。最近卻出奇的配合,此事如此反常,必有大事即将發生。”
杜夫子啊了一聲,很是驚愕,還受到了一點驚吓。
他顯得極爲緊張,“真會發生逼宮這等大事?會不會牽連到侯府?”
“夫子是想知道大老爺會不會參與逼宮?放心吧,大老爺已經多年不上朝堂,多年不過問朝政。就算大老爺一時間想不開,被人忽悠着參與逼宮,肯定不會親自出面當出頭鳥。最多就是安排下面的人搖旗呐喊,表個态度。”
“最好如此。老夫觀察,大老爺靜極思動。就怕大老爺郁積太久,猛地爆發出來。哎,朝堂不穩,我等小人物也要受到影響。陛下不知怎麽回事,早些年英明神武,天下公認的明君。人老了,行事反而越發糊塗,竟然迷戀修道長生。世間哪有長生可言。”
陳觀樓:……
活生生的長生者就在跟前,可惜杜夫子不知道啊。
世上唯一的長生者,陳觀樓感到竊喜的同時,還有點寂寞。無人可分享啊!還要努力隐藏自己的秘密。
“老皇帝是被人忽悠了嗎,怎麽會突然迷戀修道求長生?”陳觀樓很好奇。
杜夫子搖搖頭,“不太清楚。聽過一些傳言,說是老皇帝有一晚夢見了神仙,然後就開始起修道求長生。”
“就做了個夢,然後就開始修道求長生?這傳言怎麽這麽不靠譜。”陳觀樓不太相信,太離譜了。
人豈能因爲一個夢,一日之間發生一百八十度的轉變。那可是皇帝,掌握着全天下最頂級的資源。
杜夫子搖搖頭,“反正傳言是這麽說的。縱然有内情,也非是你我這等小人物能夠窺見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