别人如何練功,陳觀樓不清楚。他一直按照自己的節奏練功。
天禅寶功已有小成,配合千變萬化使用,很快,鏡子裏面出現一個三十歲左右的糙漢子。
陳觀樓盯着鏡子裏面的新形象,五官臉型都做了改變,一個全新的模樣。别說不熟悉他的人認不出來,就連大姐陳小蘭站在面前,也認不出他。
張嘴說話,骨骼肌肉的改變,連帶着聲音也發生了變化。簡直令人驚喜。
事不宜遲,他穿上夜行衣,套上一個頭套,偷偷翻出院牆。
他早就打聽清楚了,張萬通有個相好的,住在暗子巷。晚上不當差,他都歇在相好的家裏。
來到目的地,蹲在房頂上。聽着動靜,待到屋裏的人都熟睡後,他跳下房頂。
有武功就是不一樣,以前他可不敢随便從房頂跳下來,怕磕着碰着,更怕死不成斷手斷腳,就是惜命。現在,房頂到地面那點距離,在他眼裏都是等閑,輕輕一跳,輕松落地,連一點聲響都沒有。
嘿嘿,他如今也是身懷武功的人。就是不清楚自己到底處于什麽水平,和一品武者相比還有多大的差距。
往屋裏吹了一口香,等了半盞茶的時間,他大大方方走進去,扛起張萬通就往外走。
一盆冷水潑面,張萬通渾渾噩噩中醒過來,然後發現被捆綁在一張椅子上,周圍漆黑一片,唯有他的面前有一根蠟燭。
他被人綁架了!
這是什麽地方?
什麽人綁他?
圖财?圖命?
他戰戰兢兢,四下張望卻什麽都看不見。
他哆哆嗦嗦驚慌不已,“哪路好漢?我有錢!我家地窖裏面埋着銀子。請好漢網開一面,不要殺我。事後我絕不追究,更不會往外吐一個字。”
“你做了什麽?”
“什麽?”突然聽到聲音,張萬通又是驚喜又是恐懼,驚喜是他果然被人綁架了,對方願意談,就還有交易的餘地。恐懼的是,對方一直藏在黑暗中不露面,又問了一個莫名其妙的問題,一時間他摸不清頭腦。又擔心說錯了話,惹怒對方。
“好漢,你指的是什麽?事情太多了,還請好漢指條明路,小的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。”張萬通又是谄媚又是驚慌,眼珠子四處飄,也沒看見綁架他的人。
“蔣萬年爲什麽會死?”
“你是說蔣獄丞!你和他是什麽關系?”
“再多說一句,要你死!”扮成綁匪的陳觀樓吐出最有力量的話。
此話一出,張萬通果然老實下來,不敢胡亂揣測,甚至連眼睛也不敢四處亂飄。
“好漢,我冤枉啊!蔣獄丞的死和我沒有半點關系,是上面要找人頂罪,恰恰蔣獄丞貌似知道點什麽,然後就淹死了。我知道蔣獄丞死得很冤枉,可是我隻是一個小小的獄卒,無權無勢,其中内情我是真不知道啊。”
“沒半點關系,不知道?聽人說你最近很忙啊,還有空打小報告攪風攪雨。”綁匪似笑非笑,透着一種一切盡在掌握中的笃定,以及冷酷和兇狠。似乎下一秒,就會一刀結果了他。
張萬通一哆嗦,接着又開始叫屈,“不是我,我也不想的,我也是聽吩咐做事。”
“說來聽聽。”綁匪似乎很感興趣。
“是是是!蔣獄丞一死,獄丞的位置就空了出來,幾位獄吏都想進步。尤其是許富貴和張獄吏,二人都是老資曆,關系又多。不過,他們不知道萬獄吏也盯上了獄丞的位置,萬獄吏雖說資曆淺了些,可他背後據說有大靠山,惹不起的那種。萬獄吏找到我,讓我想辦法攪亂局面,給許富貴還有張獄吏制造點麻煩,讓雙方鬥起來。”
“鹬蚌相争漁翁得利!”
沒想到萬獄吏心機如此深沉。
“你是怎麽做的?”綁匪語氣突然變得陰沉沉。
“我就特意給許富貴找了點麻煩,然後特意同張獄吏來往密切。許富貴果然認定是張獄吏搞鬼想要陷害他。現在他們兩人已經鬥了起來。”
“你給許富貴找了什麽麻煩。”
“他手頭的人不太幹淨,這個時候捅上去,夠他吃一壺。再一個,他的賬目本就有問題,尤其是去年大牢裏面突然間死了好幾個犯人。”
“聽說他手裏頭有個新丁,也不幹淨?”
“好漢連這事都知道,你不會是……”
“想死嗎?”
“好漢饒命,我說,我說。”人在屋檐下必須得低頭。爲了保命,張萬通是什麽都往吐。
“那個新丁什麽都不知道,就是個添頭,有他沒他都要打兩棗。誰讓他跟着許富貴混。許富貴礙了别人的眼,他手底下的人都得倒黴。”
這話倒是沒有說錯。
跟錯了老大,老大倒黴,小弟還想置身事外全身而退,那就是自欺欺人。
陳觀樓總算搞清楚張萬通針對自己的理由。特麽的,典型的城門失火殃及池魚。他就是被殃及的無辜的魚。
小小的天牢,一個獄丞的位置,上面還沒漏出風聲,下面已經鬥得你死我活。小人物都鬥得這麽兇殘,上面的大人物鬥起來豈不是要天翻地覆。無法想象大人物鬥法,會有多少無辜的池魚被殃及,又會死多少人。
小人物活得卑微,連說‘不’的資格都沒有。
“萬獄吏給了你什麽好處,讓你不遺餘力的幫他?”
張萬通竟然猶豫起來,罕見的扭捏。
陳觀樓直接一闆子拍在他的胸口,差點将他的肋骨拍斷。
“想死我成全你。”
“我說,我說!”張萬通倒吸一口涼氣,感覺心肺都被拍碎了,每說一句話都感覺心口發痛,“萬獄吏承諾我,事成之後,提拔我坐他的位置,讓我管理甲字号大牢。”
這餅真香!
不怪張萬通上鈎。
獄卒是賤業,掙錢少還被人嫌棄,工作環境也不好。撈點油水還被人罵黑心爛腸子。有時候,還要承擔拷問行刑打錢的活。總之就是又髒又臭又賤。
但凡有點機會,獄卒們都想跳出去另謀出路。
陳觀樓是例外,他是主動跳進這個大染缸。
從獄卒到獄吏,一字之差,地位身份錢财天差地别。
獄卒基本上沒機會見到官老爺,獄吏多少還有機會在官老爺面前露臉。單就這一點,就足以讓無數人豁出去拼了!
當官才是至高理想!
萬般皆下品,唯有當官好!
官老爺!官老爺!這三個字,對上下幾千年的男人女人們都擁有着緻命的誘惑力。縱然隻是區區一個小吏,比起獄卒那也是強了十倍百倍,值得付出一切去搏一搏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