聞言,蘭錦嫣眉眼俱喜,但又很快收斂住笑容。
她沒有回身,細心地折疊着青色發白的舊衣裙,疊成平整的方塊,撫平褶皺,放在床腳。
陸缺又問:“什麽事?”
蘭錦嫣轉過身,略微醞釀片刻:“修行一門心法,入門伊始很耗心力,如果方便的話,借玉葉輕雲床給我使用半年。”
陸缺環顧四周,神色怅然,他以爲蘭錦嫣叫他到洞府裏私會,且深入閨房,是要談談風月與行房,哪兒想是說修行。
這不白擔憂一場,他還琢磨如何婉拒,婉拒不成就半推半就。
“你不願借嗎?也沒關系。”
“當然可以。”
蘭錦嫣露笑臉道:“怎麽這麽爽快,不怕我有借無還。”
陸缺嘴角扯了扯:“那我找你祖宗讨就得了,他們估計不會賴賬。”
本是想逗逗陸缺,不曾想姓陸的素質驚人,一開口就上升到祖宗層面,氣的蘭錦嫣甩來個老大白眼。
“用完立馬連本帶利還給你!”
陸缺短期内不會參研《萬化無盡》,用不到玉葉輕雲床,借給蘭錦嫣也無妨,他回去把玉葉輕雲床卷成卷,抱了過來,鋪到蘭錦嫣卧室的石床上。
蘭錦嫣挽着衣袖道:“等會兒再走,我去熬血玉粟粥。”
“今兒楚欽見我看你兩眼,就拉着副要死不活的臉,要知道這事,又得上蹿下跳喽。”
“我…不是個好師傅。”
陸缺皺眉道:“師傅是負責傳道授業,偶爾替徒弟背鍋以及收拾爛攤子的,又不是賣給徒弟了,怎麽就不能有點自己的事?”
道理沒有錯,可楚欽總是帶了許久的徒弟,蘭錦嫣不可能忽視他的看法。
她歎了聲,坐到玉葉輕雲床上,臉色頗爲沮喪:“有時我也覺得自己荒唐,都已修行幾百年光陰,千不該萬不該竟動心了,動心則亂,你當時就應該拒絕我的。”
“哦。”
蘭錦嫣呆愣片刻,忽然變臉道:“你拒絕試試,我是相貌配不上你,是才華配不上你,還是品德配不上你,混賬東西,我主動表達心迹,你還擺上譜了?”
陸缺左右看看,房間裏也沒有别人,這番劈頭蓋臉的教訓顯然是沖他來的,可他什麽都沒說。
陸缺道:“你今天的情緒不太穩定,我看還是先回去算了。”
“回來!”
他娘的,竟敢呼來喝去?
陸缺轉過頭,在蘭錦嫣周身掃了眼,伸手拉住裙帶,一拽而開,扯下了她的外罩衣裙。
“你…”
“你讓我過來,我沒有耽擱片刻;你要借玉葉輕雲床練功,我立即送來,還耍什麽性子?”
蘭錦嫣低垂眉睫,雙頰飛紅:“沒耍性子,就是想讓你留下說說話。”
“你的語氣不對。”
“沒…沒有。”
陸缺走到近前:“話待會兒再說。”
蘭錦嫣側着嬌軀,往旁邊兒挪了挪,低聲道:“咱們的事沒有經過宗門長老同意,現在不準亂來。”
“嗯?”
“反正…反正現在不能到那一步。”
話沒說完,蘭錦嫣眼波猛然顫了顫,俏臉越發紅漲,但終究沒推開陸缺,猶猶豫豫地扶住了陸缺肩膀。
她的聲音低不可聞:“你想看我,我其實是有些歡喜的。”
一道靈力漣漪掠過,合上了還留着細微縫隙的門,卧室的風景被隔絕,隻是在門縫合上刹那露出模糊柔白。
………
《玉露劍經》頗爲玄奧,楚欽剛剛研究半月,又遇到不解之處,抓着頭皮琢磨了大半晌沒琢磨出所以然,便又來師傅蘭錦嫣請教。
水潭邊兒沒碰見人,又七拐八繞地來到蘭錦嫣居住的洞府前。
砰砰的叩門聲響起。
一會兒。
洞府石門吱呀開了,蘭錦嫣的聲音從練功室傳來:“你進來吧。”
見練功室房門緊閉,楚欽拉着凳子坐到練功室門口,隔門詢問道:“師傅,你剛剛在運功?”
“是。”
練功室裏。
蘭錦嫣安靜盤坐,虛抱的雙掌間凝聚着一柄三寸氣劍,不同以往的是,這柄三寸氣劍冰冷無比,散發着青藍的微光,仿佛是柄冰劍。
楚欽的詢問聲從細微的門縫傳來,蘭錦嫣耐心解答,但掌上凝聚氣劍始終未散。
兩刻鍾後。
楚欽問完心中疑惑,行禮告辭,走到山洞通道東側,恰好碰見練仙武回來的陸缺。
兩人誰都沒搭理誰,各自回各自洞府。
陸缺照常倒了杯水喝,照常切了塊金曜花根吃,休息片刻,随即又進入練功室,運轉《斷古心法》沉澱道行。
諸事料理妥當,時間已經來到酉時。
自上回和蘭錦嫣淺嘗辄止的交流,見識了一番驚豔的盛世春光,蘭錦嫣就開始專注于修行,大半個月沒有再見過面,雖說修士再怎麽情投意合,也各有各的修行,絕不可能天天如膠似漆的黏着,但距離這麽近,該看還是得去看看。
否則蘭前輩恐怕要以爲陸缺不垂涎她的美色了。
心生此念。
陸缺揭開斷金石暗門,從地下通道溜進蘭錦嫣卧室。
裏面沒有人。
陸缺躺在玉葉輕雲床上等了會兒,感覺枕着抱枕下面有東西,順手摸去,摸出張折疊成長方形的紙張。
正要放回去,蘭錦嫣從練功室過來,說道:“上面是我抄寫的兩首詩詞,不是什麽宗門機密,你想看就看。”
“不是宗門機密,哪還看什麽?”
蘭錦嫣所修功法難度不小,臉色略有幾分疲倦,淡笑了下,揉捏着額頭坐到床前。
“有點累。”
“你躺着休息。”
陸缺從床上彈起來,給蘭錦嫣騰地方,在交錯的瞬間,感覺到蘭錦嫣身上有股若隐若現的冰清之氣,極爲清涼。
但鳳栖山的功法,他不便多談,隻是問道:“進展怎麽樣?”
蘭錦嫣似乎非常累,躺下去就閉上了眼睛,濃密的眼睫似小刷子般微微顫動,輕聲說道:“半個月時間不可能有大的進展,剛剛熟悉運功要訣而已,有點累。”
“我去給你倒杯茶。”
“謝謝。”
陸缺端着沒有溫度的水過來,蘭錦嫣就已經睡着,側身而卧,雙腿并攏,胸口微微起伏。
看着的确很累。
陸缺輕手輕腳把茶杯放到旁邊兒桌上,轉身欲走。
蘭錦嫣翻了個身,竟又醒過來,拉住他的衣角道:“别走。”
“我在這兒影響你休息。”
“又不是天天過來,沒什麽,你到床上陪我躺會兒…我想道侶之間,肯定都會有這樣親近的經曆。”
陸缺躺到玉葉輕雲床外側。
蘭錦嫣閉着眼睛自說自話道:“我本心想和你在一起,但倆徒弟是一關,家中老祖又是一關,凡事事在人爲,也要看天意,總是不太容易的。隻是不管怎麽樣,現在有了這樣相互親近的經曆,我往後肯定永遠都惦記着你,有個惦記的人,也會很好。”
“這話好像跟詩文裏講的一樣,我甯大哥腦子不太正常的時候,和我念叨過,我忘了。”
“兩情若是久長時,又豈在朝朝暮暮。”
“可能是這句。”
蘭錦嫣疲憊笑道:“告訴你個秘籍,我想過最壞的結局,就是徒弟和家中老祖、宗門,全部都不同意我跟你在一起,那我就去找你私定終身!我守規矩守了幾百年,總不要什麽事都要被禮教約束。”
陸缺還真沒想到蘭錦嫣會有這麽大膽的想法,頗感幾分慚愧道:“這麽一說,讓我自我感覺很龌龊。”
“呵呵…”蘭錦嫣笑若銀鈴,“我也給你念句詩詞,女之耽兮,不可說也。”
“什麽意思?”
“以後告訴你,你不準去别人。”
陸缺笑道:“我要去問我師傅或者甯大哥詩詞的事,他們準以爲我有病,他們認爲我是個修行牛馬。”
蘭錦嫣睜開眼,端詳陸缺片刻,用腦門蹭了蹭他的肩膀,粲顔一笑,随後便沉沉地睡過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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ps: 這章一出 ,諸位讀者朋友,不可能猜到作者接下來要怎麽寫蘭錦嫣的結局吧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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