衆人開始詢問,一些屬性混雜的上界靈植靈果,是否适合采集。
陸缺盡可能地回答,但隻聽口說叙述,沒見到實物,許多都沒有印象,十個問題僅答出三四個來。
但依然對身處北冕仙城的衆位修士幫助極大。
兩刻鍾後。
青藍如境圓池掀起漣漪,向四周擴散,顯神空間打起了晃,在微弱的光芒裏緩緩消散。
再次彙合,又得一年。
手持顯神牌的陸缺四人,站在女修居住院落,各自調息回神。
蘇寒衣妙目流轉,看看身側的陸缺,覺得既惡心又欣慰。
從朔北沙漠初遇到身處北冕仙城,一晃眼,近三甲子時光匆匆過去。
蘇寒衣尚記得那時的寒酸少年,可風雪一卷,再轉身看,少年就成長到能和五大宗化神長老平肩對話的地步,總讓人覺得有些不太真實。
她看着他成長,看着他越走越高。
萬般感慨。
“師傅?”
蘇寒衣沒有應聲,隻是地點點頭,溫和一笑,儀态萬千。
陸缺回到自己住的院落,體内的仙城寒氣又将消磨殆盡,氣血占據上風,不由覺得筋骨松散,手腳溫熱,很舒服。
這是一年中很少有的時候。
陸缺舒展會兒手臂腿腳,就地盤坐,施展《神心術》内視體内狀況。
靈識掃掠過去,隻是血脈運行速度已入春日江河,雖沒有完全恢複常态,但也開始散發勃勃生機。
氣血紅雲從血脈中蒸騰而起,還不算很濃,淡淡袅繞,如晚霞染山氣。
築命紋路的色澤愈發沉郁,越來越接近赭紅色。
确定情況都很不錯,陸缺收回靈識,眉心神輪處凝聚的白光漸漸消失。
房間裏茶香泛動,蘭錦嫣不知何時過來了,穿着那件石藍色的樸素長裙,手裏捏着被溫熱的茶,遞給陸缺後,詢問起顯神空間的事。
身處環境嚴酷的北冕仙城,總得知道同門處境如何。
陸缺邊喝茶邊叙述,大概是覺得鳳栖山化神長老尹涉川沒那麽夠數,就說了幾句壞話。
蘭錦嫣不樂意道:“尹長老成名多年,肯讓你主持大局,已經作出很大讓步。”
“要是把我換成你們鳳栖山的陳問,他早就讓步了,無非是自己人想給自己人擡轎子。”
蘭錦嫣頗厭惡修仙界的勢力争奪,把話題移到别處。
陸缺體内有氣血浮升之狀,心念比正常狀态活絡,不免心猿意馬,眼神亂飛,看到哪兒是哪兒。
咦,蘭錦嫣裙帶的結打得很漂亮。
還好他的神智非常清醒,能壓制住諸般雜念,沒有手賤地拽一拽。
………
居住在臨溪而建的仙村,取水方便,血晶土就消耗的很快,短短兩年時間,先前積攢的血晶土就已消耗六成。
主要原因是女修們在揮霍,她們練功間稍微出點汗,就得煮水沐浴。
迫于無奈,陸缺又定了個規矩,往後誰用血晶土誰自己去挖,并且得上繳三成,作爲隊伍的共用資源。
蘇寒衣也不能例外。
陸缺的氣血在體内占據上風,力氣恢複許多,每天到仙村外圍閑逛,遇到血晶土也會去開采。
反正他無所事事。
時間在日夜起伏霧氣中流逝,又過去兩年。
陸缺補益過盛的氣血,絕大部分已經和體魄完美融合,血脈中翻動的氣血紅雲,僅剩下稀薄幾十縷,依苦熬六年經驗看,頂多再有兩月時間就能徹底融合。
這段煎熬記憶尤甚,可總算是見了到曙光。
修行本是如此吧…
陸缺心有感慨,從咫尺空間取出故友聞大倉送的酒,打開封壇的臘,倒了兩杯,自酌自飲。
取名多歧路的酒,味道并沒有因時間沉澱變得更好,隻是不像從前那麽辛辣,回味有酸有苦。
慢慢地喝完兩杯酒,轉過頭,碎霜石窗戶裏已經盛滿夜色。
陸缺病症将愈,已經不需要照顧,但蘭錦嫣還是端着茶壺茶杯來了,她像往常般把東西放在桌上,說等會兒就去燒水。
陸缺道:“現在體内寒熱二氣對峙,我很輕松就能熬過去,蘭前輩别再麻煩了。”
“沒事。”
“三年以來,多虧蘭前輩照顧,完全夠報救命之恩,往後咱們兩不相欠。”
正沖洗茶杯的蘭錦嫣,聽到這話,纖手蓦的一顫,杯子裏的水便灑在桌上,她低了下頭,随後拿起抹去,默默擦拭起水痕,沒有再說話。
這次外面冰雹降臨期間,陸缺體内的仙城寒氣和氣血交鋒,不怎麽劇烈,很輕松就熬了過去。
蘭錦嫣還像以往一樣,端着沏好的茶,遞到陸缺跟前。
“喝點水。”
“謝謝。”
蘭錦嫣目光垂在裙邊,臉上神色模糊不清,等了會兒,才輕聲說道:“我再照看你幾天,徹底好了再說。”
蘭錦嫣端着茶壺茶杯回到房間,輕輕關上門,走到木盆前,揉搓起泡在水裏的石藍色長裙,原本她不是很喜歡這件長裙,可現在又覺得很順眼。
夜色撲窗,濃霧翻卷。
放在窗台的玉陽晶散發着溫和光芒,勾勒出她洗衣時的背影,忽然間把她襯得很普通。
這刻。
才情和樣貌帶來的光環都不在了,她隻是普通女子。
夜色很快褪去。
陸缺的情況越來越好,由于恪守着患病期間就不修行的底限,閑暇很多,大早上就抱着水甕到溪流裏打水,把三個院落前的水甕填滿。
幹完了這事,就撿塊紅解石碎片,在地上默寫《竹廬靜心經》
他的字還像從前那樣不成章法,僅僅是工整而已。
寫到一半,聽到後面腳步聲響,知是蘭錦嫣過來,陸缺便閑說道:“蘭前輩,我師傅和我說了,你其實是厲害的書法大家,往後可得幫我寫副字,也好讓我在甯歸和祝百壽面前裝裝風雅。”
“好。”
“對了,那塊玉陽晶就送你了,在仙城照明用的着。說實話我覺得你照顧我三年時間,報答救命之恩以外還有富餘,真不用再給我洗衣沏茶。”
…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