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粒粒血珠飛回來，融入皮膚，留下清晰的灼燙感。
血腥氣的刺激下，陸缺眼眸中的戾氣愈發發鮮明，中樞骨骼缭繞紅雲，體内滾燙無比，口鼻中的氣息已經變成微紅色。
他聽見了自己心跳聲，很沉重，就像沙場上戰鼓。
砰！
心跳如鼓擂動，隐隐約約的沖殺聲如蟲子般鑽進耳朵。
聲音響起後。
一幅支離破碎的畫面在陸缺腦海展開，濃雲橫空，山河破碎，不計其數的屍體從天空裏墜落下來，像是一場雨。
可還有很多人，從陸缺身旁沖過去，義無反顧地飛向天空。
他們的面孔好像很熟悉，好像曾在夢裏見過多次。
過了很久。
沖殺聲停息，一個沙啞讓人心疼的女聲在陸缺身後響起。
“哥，移星仙城城破。”
回過頭，未見人影。
現實和記憶碎片混雜，陸缺的思緒漸漸紛亂，分不清是夢是真。
“陸缺。”
“陸小友。”
“師叔。”
幾個聲音混雜着，模模糊糊，聽得很不真切。
陸缺心中悲怒交戰，可僅存的一點理智告訴他，這并不是他的情緒，回手死死壓着額頭，罵了聲滾。
無濟于事…
他硬扛着墜山指的鎮壓之力站起身，目光四掃：“憑你們幾個？也想鎮壓我。”
蘇寒衣蒼白的臉龐驟然難看，若是以無絕武域爲依托的墜山指，仍不能制住陸缺，在場之人合力也不可能是他對手。
涵養很好的辛敬臣氣的想罵人，本來他們這八個人好好的，共同探索修行資源，共同抵禦上界土着生靈的侵擾，一路上沒出現任何差錯…
蘇寒衣、蘭錦嫣、宋觀瀾剛加入隊伍就開始掐架，現在簍子捅大了吧？
真是三個敗事有餘的混蛋。
辛敬臣黑着臉罵道：“老夫也得被你們三個混賬東西害死。”
雖說嘴上罵罵咧咧，但他到底最經驗豐富，清楚此時必須同心協力，才可能有一線生機，當即祭出拖半截靈舟的重玄鎖鏈，意圖先束縛住陸缺。
季南茵、情況尚好的宋觀瀾、傷了一臂的曹玉蓉，都已經看出陸缺情況不對，同時出手阻擊。
這種戰鬥金丹境插不上手。
将近金丹圓滿的李望也得站在後面敢看着，更别說薛昂和明心月兩位師侄，他們三人已經退回半截靈舟。
四面圍攻，陸缺視線指向曹玉蓉：“北武宗弟子，今天我讓你見識《穹極生滅掌》的仙武意蘊究竟是什麽。”
他擡起雙手，腳下骨山忽然湧動，不計其數的白骨懸浮起來，翻湧如浪，嘩然席卷而去。
《穹極生滅掌》練習到足夠的高度，仙武意蘊便能凝聚成“武相真身”，就是枯槁的白骨法相，這點北武宗弟子人所共知，也有幾位宗門長輩凝聚出白骨法相。
但北武宗弟子并不知道，白骨法相隻五相真身的第一層，再往上還有巍峨骨山。
陸缺現在所剩正是第二層…
無數白骨席卷過去，嘩嘩的碰撞聲刺耳無比，蘇寒衣幾人被淹沒其中，漸漸地，有的白骨染上血點。
他們氣息也被淹沒下去。
兩位元嬰後期，兩位元嬰中期，三位元嬰初期，除了蘇寒衣施展《萬化無盡》時能與陸缺僵持一二，其他者皆不足慮。
陸缺靈氣積蓄遠遠超過他們，而對于《穹極生滅掌》的領會，不是宋觀瀾以爲的化神後期水準，起碼在…大乘境。
轟！
白骨波濤一翻，甩出蘇寒衣七人，重新湧到陸缺腳下，堆積成巍峨骨山。
陸缺直立如劍，刀刻斧鑿的英俊臉龐盡顯陰狠之色，冷冷看着墜落倒地七人，他們都已經重傷倒地，癱軟如爛泥。
“蘭錦嫣，你打傷過我妹妹的師傅，你應該先死。”
陸缺的思維越來越亂，甚至混淆了吳嬰和前世的妹妹。
楚欽總算還有兩分血氣，飛身擋在蘭錦嫣前面，哆哆嗦嗦地喊道：“她也是看玉的師傅啊。”
陸缺擡手揮去，一道白骨貫穿楚欽的腹部，透體而出，釘入蘭錦嫣的肩膀，将之釘在地面。
“滾！”
“你連看玉都不記得了？”
陸缺手掌翻動，又一根白骨飛去，釘在蘭錦嫣右邊肩膀。
半截靈舟甲闆上面，李望心急如焚，照這樣打下去，蘭錦嫣會先死，接着蘇寒衣等人也絕對不會幸免。
李望心思百轉，忽然喝道：“師弟，你記得初五師妹嗎？”
雪初五的名字多多少少起了點作用，讓陸缺眼裏出現一絲猶豫，好像有張明豔的笑臉從腦海浮過，但轉瞬間，又被心間回響不斷的沖殺聲震散。
李望立即道：“豐滢、柳離、甯歸、祝百壽你還記得嗎？”
陸缺的頭開始疼。
他伸手壓住突突直跳的眉心，神智有了很短一瞬的清醒，然後便看見重傷倒地的蘇寒衣。
那是師傅啊。
“李師兄，我現在控制不住自己，你幫着照顧他們。”
扯着這短暫一瞬的清醒，陸缺祭出一柄羅天飛刃，回手刺向胸膛，以強烈的疼痛抵禦前世記憶碎片的侵蝕。
然後轉身沖入濃霧之中。
戾氣上浮，思緒混亂，陸缺留着，蘇寒衣等人全部得死。
陸缺在濃霧裏一路狂奔，盡量遠離半截靈舟所在的區域，腦海裏還響着悲怆慘烈的沖殺聲，閃爍滿地屍體墜落的畫面。
“哥，移星仙城城破。”前世的妹妹，那句話揮之不去。
陸缺頭痛欲裂，按着腦門怒吼：“我不是他…”
聲音在濃霧之中擴散，蘇寒衣也聽見了。
她消耗很大，傷的也很重，踉跄地站起來，憂心地望着聲音傳來的方向，一步一步地向前挪。
李望吩咐道：“明師侄，攔住蘇長老。”
蘇寒衣固執道：“那是我徒弟。”
“陸缺絕不希望你追過去。”
“仙城冰雹降臨，他會死的！”
是啊，仙城冰雹一旦降臨，陸缺即便再強，也難以抵擋。李望不忍地抹了把臉，手指在背後迅速勾描，憑空畫出張定寂符，打到蘇寒衣背後，将之暫時打暈。
他道：“明師侄，把蘇長老背回去。”
“可陸師叔怎麽辦？”
“你和薛昂照顧這幾位受傷的長輩，我去找他。”
…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