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才艱難的從嘴裏蹦出了幾個字。
“應該熟悉的吧?”
緊接着他又問了句。
“你不是在罵人吧?”
蘇北搖搖頭,片刻過後,又說道,“你介紹介紹你媽媽。”
灰蛇沉默了,眉頭緊緊皺起,似乎是想到了某種可能性,難以置信的張了張嘴巴,又掃了眼周圍蘇北的家屬。
“你想做什麽?我問你想做什麽?”
灰蛇有些破防了,但還不太确定,能明顯感覺到自己的眼眶都有些紅了。
蘇北眉頭一皺,有些無語的吊起了一雙眼睛,淡然道。
“你多慮了。”
“我隻是有一些猜測,請你冷靜。”
“你最好是。”灰蛇甕聲甕氣的回應了一句,顯然沒把蘇北的話當一回事兒。
畢竟對方的團隊裏幾乎什麽類型的女孩子都湊齊了,甚至還有可能打勇者的主意,就差熟女類型了。
這不像是正常人能做到的事情。
想了想,灰蛇斟酌着語言,真的開始介紹起自己的母親。
“她是一個很好的媽媽,性格溫和,對我很好,經常給我講故事,教導我爲人處世的道理,她很有耐心,力氣也很大,她很溫柔……”
“相貌呢?”蘇北打斷。
“她是我媽。”灰蛇幽幽道,眼神中多出了幾分警惕。
“你無法描述她的相貌,對嗎?”蘇北又問。
灰蛇這下真的繃不住了,紅着眼咬牙切齒怒吼一聲。
“她是我媽!”
灰蛇有些太激動了,明明不該往母戀的方向去想的。
蘇北心裏這麽想着,嘴上又問了一句,“你有沒有想過,你一個即将覺醒的冒險家,爲什麽會去搶三個孩子的餅。”
灰蛇眼眸裏爆發出灰暗的光芒,恍惚間隻能看見一片白,似乎是在回憶,但又有些奇怪。
“應該是餓了吧?餓了的人什麽都做得出來的,搶塊餅也不過分吧?”
蘇北搖搖頭,“你不是這樣的人。”
他暫且脫下了風衣,閉目沉思。
當開始思考和串聯線索的時候,蘇北總能讓自己保持在一種極爲冷靜的姿态。
他能清晰感受到自身思緒愈發敏捷,腦子越來越靈光,随之而來的話語也越來越多了起來,像是水到渠成一般,把心中所想全盤說了出來。
“據我觀察,你不像做這種事情的人。”
“你會給沒完成委托的綠皮萬森全部的報酬。”
“你會給特地保護幫助撐不住魔潮的冒險家。”
“你有着一顆純粹的孝心,始終追尋着自己母親的蹤迹。”
“你很驕傲,樂于幫助弱小,面對強大敵人也不怯懦。”
“你覺得,你會因爲饑餓去搶一塊餅嗎?”
“你覺得,你會爲了搶一塊餅,而甘願被三個孩子打到抱頭鼠竄嗎?”
“你覺得,你會無法描述自己的媽媽具體長什麽樣嗎?”
“你是不想描述,還是不能描述。”
“你把她的相貌忘了,對嗎?”
蘇北的話語讓灰蛇陷入了沉默,緊接着爆發出巨大的吼叫。
“怎麽可能!”
可看着蘇北那雙平靜眼神,灰蛇無力的癱坐在了地上。
冰冷的地闆刺激着他的大腦,刺激着他的神經,讓他無法抑制的想起母親對他的愛,以及那逐漸模糊的樣貌。
我果然是,真的忘記了嗎?
灰蛇眼含淚水,感覺到無法言說的違和感。
這些都是不符合他人設的行爲。
被蘇北點明了之後,他開始反思自己的邏輯,反思自己的行爲。
良久之後,終于發現很多行爲邏輯都是錯亂的,忽然頓住。
忽然失去了全部力氣,發出疑惑不解的困惑聲音,哽咽道。
“可我沒有覺得有哪裏不對。”
“我想不到我爲什麽要去搶那三個孩子的餅,但是我忽然去做了。”
“我想不到母親的相貌,所以我盡力避開那個話題。”
“可是我這麽愛我的母親,我明明一直追尋着這個答案,我爲什麽會忘記母親的長什麽樣。”
“這算什麽?”
“她是我最尊重的母親啊?!”
“爲什麽?”
“我這麽做的一切到底是爲了什麽?”
“我到底在想什麽?”
灰蛇看着自己張開的雙手,那麽熟悉的手掌,在他看來如此陌生。
他開始對自己感覺到陌生,開始懷疑一切。
忽然之間,腦海中建立某根弦忽然崩斷,滾滾錯亂的記憶在腦海裏翻湧。
也就是這時,蘇北最後的語言徹底擊穿了他的理智。
“你有沒有發現,我們探尋的位置逐漸接近那片最高的山峰。”
“雖然很不想承認,可是你帶着我們拐來拐去的尋找母親,似乎最終的目的都隻是向着同一個方向。”
“你的母親,是隻龍嗎?”
轟隆——
灰蛇腦海之中轟鳴,發出巨大回響,母親的樣貌在回歸,記憶在理順。
龍這個詞似乎像是某把鑰匙,撬開了他記憶的鎖。
他的眼眸灰白,身體開始抽搐,忽然機械般轉動了起來,像是被木偶繩牽着的木偶。
他終于意識到,他所做的一切都不是漫無目的,反而目的性十分明确。
這是一件從開始就被設計好的劇本。
他惶恐的瞪大了眼睛,眼眸中滾滾淚水落下,朝着蘇北用力揮動拳頭。
“動不了,我動不了了。”
“快跑!快離開我,我好像變成了怪物!”
“我想起來了,我全都想起來了。”
“我做這一切的目的隻有一個,帶你去山巅啊!”
“離開我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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另一邊。
茉莉早就聽見了那邊傳來的巨大動靜,忍不住就往那邊跑去,遇上遇見了同樣趕來的艾琳娜和小米粥。
然而「暴食」早早攔在了路口。
“姐,姐,嗚嗚你要去哪兒,我們來一場緊張刺激的五子棋厮殺吧?”
“各位這麽緊張幹嘛呢,哈哈想拆骨頭玩玩嗎?”
「暴食」坐在了入口處,面前擺着一副棋盤,邀請各位落座。
“蘇北先生,格格巫先生,蘇北先生那邊,灰蛇大叔在吼,那邊發生了什麽嗎?”
茉莉語無倫次的,着急慌張的就要往裏沖。
「暴食」擡頭,一道聖光攔在了二人之間。
“桀桀桀。”
“姐,此路暫且不通。”
茉莉慌張的眼眸逐漸黯淡,語氣不安,含有些祈求意味。
“格格巫先生,你要阻止我過去嗎?”
「暴食」心裏“咯噔”一聲,一想到從前不好的經曆,連忙尴尬一笑。
“咳咳。”
“是這樣的,那邊很危險,咱哥正在處理事情,說是讓我攔在門口别讓人過去,姐你也行行好吧,真不是我不讓你過去。”
艾琳娜才懶得管「暴食」呢,托舉法杖她是牧師,可橫舉法杖,她也未嘗不可是戰鬥法師。
她眼神一凝。
“給我讓開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