比起外部的景象,機關車的内部更是一片狼藉,各種日常物件與木頭碎片混雜着落了一地,有的上面還沾染着星星點點的血迹。
而在機關車内爲數不多的一間完好的屋子裏,正有兩個身影盤膝端坐在床上。
坐在左側的是個女子,她身上不着寸縷,雪一般潔白的肌膚毫無肆意的暴露在空氣中,隻是在她肌膚之上卻有着深深淺淺的許多傷痕,與四周潔白細膩的皮膚一對比,更是顯得格外刺眼。
而在這些傷口之中,最爲駭人的便是她腹部的一處傷口,與其說是傷口,不如說是一個镂空的大洞,透過這個血淋淋的大洞,可以清清楚楚看到腹腔之中的内髒,很是可怕。
可奇怪的是,即使傷成這樣,這女子臉上卻沒有顯露出一絲痛苦的表情,這些傷口對她來說好似不存在一般。
又或許,是她已經習慣了疼痛。
坐在她對面的是一位上了年紀的老人,紫衣青袍,正是欽天監的中官正。兩人四隻手掌兩兩相對,一道道如絲般纖細的内力以手臂爲媒介,從中官正身上流向那女子處。
在這些傳遞而來的内力作用下,女子體表的傷口開始緩慢的恢複起來。
“本來應該讓阿春替你療傷的,可她卻……唉,”中官正雙眼緊閉,低着聲音說道,“阿冬,對不住了。”
“方才情況危急,您自然也是顧不得那麽多的,”這位被稱作“阿冬”的赤裸女子自然就是欽天監的冬官正了,此時她并未佩戴那标志性的白色面紗,姣好的面容毫無顧忌的暴露在外。
欽天監中見過她真容的人少之又少,于是監裏的人們都在傳,她是因爲面貌奇醜才一直戴着面紗的,然而事實顯然并非如此。
見中官正沒有說話,冬官正便又說道:“我們四人是被您與監副大人養大的,我們心中早就将您二人當做生父看待了。”
“就算是生身父親,也不能……唉,罷了,不說這些了,”雙眼緊閉的中官正歎了口氣,“阿冬啊,你知道的吧,若是他們之中沒人願意繼承這‘肉螭魔’,那便隻能繼續委屈你了。”
“無妨的,當年我能得到這‘肉螭魔’的垂青,既是我的幸運,也是我們青國欽天監的幸事。此等機緣,我還舍不得讓給别人呢。”冬官正輕聲說道,嘴角卻是流露出了一絲極其罕見的笑意。
“孩子,苦了你了。”中官正又歎了口氣,雙臂中所傳輸的内力又快上了些許。
二人許久沒再說話,過了半晌,中官正又緩緩開口道:“不知道下面結果如何。”
就在那殘破的巨大機關車外,十餘位紫衣青袍的欽天監圍成一圈,目不轉睛的向着圈内看去。
站在圈子正中間的是滿臉陰沉的青國欽天監監副,而他對面則是站着面色蒼白、氣息紊亂的夏、秋兩位官正。
在三人之間有一大塊白布,上面躺着的正是已經人首分離的春官正。
看着地上死相慘烈的春官正,監副的眼中閃過一絲悲痛,他喃喃自語道:“到底還是我錯了,不該一意孤行隻讓她修行醫療之術,但凡當年我多傳她一些護身的本事,阿春她也不會落得今日這般下場……”
“是我們二人無能,沒能保護好春官正,請監副大人責罰!”不等監副把話說完,秋官正便徑直跪在了地上,目光堅定的向着監副看了過去。
“請監副大人責罰!”夏官正也跟着跪了下去。
監副輕輕搖了搖頭,說道:“起來吧,這事也怪不得你們,能将你們逼到這步田地,那些人本事倒是不小。”
他微微一頓,眼神之中的悲痛瞬間消失,取而代之的是令人膽寒的狠厲之色,“諸位放心,回去之後我便會舉全監之力将這幾人找出來,讓他們知道,得罪欽天監的下場!”
“不過,”還不等其他人有所表示,監副話鋒一轉便繼續道,“現在我們有一件更重要的事。”
一邊說着,監副右手一甩,一個中間帶着紅色細絲的透明小球脫手而出,接着便迎風暴漲,眨眼功夫增大了百倍有餘。
這時衆人才看清,透明小球之中竟是有着一個奇長的猩紅肉條,這肉條的末端生着如同人頭一般的血紅色肉塊,此時正大睜着眼睛向外面看着,着實是相當詭異。
這古怪的東西一出現,便引得諸位欽天監彼此交頭接耳嘀咕了起來,而那肉條似乎對此頗爲不滿,随即便用末端的人頭狀肉塊狠狠撞擊起透明球體的邊緣來。
孜孜不倦的撞了一陣後,那肉條開始不斷變化起來,先是化成了條條細絲布滿了透明球體的内部,而後又變成各種器物形狀,最後則是變成了人形,赫然便是那女相羅漢的模樣,隻不過它此刻通體血紅,沒有了半分聖潔的樣子,反倒與猙獰的惡鬼極爲相似。
聽着四周止不住的議論,監副重重的咳嗽了一聲,這十餘位欽天監聽後立即乖乖的将嘴閉上了。
場上終于安靜了下來,監副這才繼續緩緩開口道:“此物,名爲‘肉螭魔’,乃是一種極爲特殊的妖獸……事實上,它是不是妖獸還未可知。十餘年前,我與極幾位官正在一處遠古遺迹之中發現了它,經過一番苦戰之後,我等終于将它擒了下來……”
監副的聲音極大,不僅附近的欽天監聽得清楚,連機關車内的冬、中二位官正都能聽見。
“這老狐狸倒是真能胡謅。”聽了外面監副所言,中官正笑罵道。
“這也怪不得監副大人,若是将事情如實相告,誰還敢去繼承這肉螭魔?”冬官正替監副辯解道。隻是她嘴上雖然這麽說着,眼底卻浮現出一抹不易察覺的冷冽之色。
而聽了她的話,中官正也是點頭道:“是啊,他做了這麽多,也是爲了欽天監、爲了青國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