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譽正要推門進屋,卻聽到了一陣奇異的聲響。
這聲響斷斷續續、又低又輕,似乎是出聲之人在極力克制着自己。
如今機關車内就剩下了這幾個人,這聲音從哪處傳來自是不必多說。王譽猶豫了一會,還是向着機關車車頭那間大屋走了過去。
離得越近,王譽聽的便越清楚,那是女子無助的呻吟聲,顯然是那高高在上的冬官正正在經曆什麽痛苦之事。
“冬娘娘,”王譽輕叩屋門,輕聲詢問道,“您還好吧?有需要屬下去做的您盡管吩咐。”
“我沒事。”屋内冬娘娘的聲音依舊冰冷,隻是任誰都能聽出她此時的痛苦。
王譽聞言撇了撇嘴,正要轉身離去,屋内卻又傳來了冬娘娘的聲音,隻是這次顯然她承受的痛苦要比剛才更甚幾分,聲音都跟着顫抖了起來:“先别走……你進來……”
一聽這話,王譽邁出去的腿立刻收了回來,轉身便推門而入。
此時他心中正暗自喜悅着:若是今天能幫上這高高在上的冬官正,将來在欽天監定然能夠平步青雲了。
他這般想着,雙腿似乎都比先前有勁了許多,可一進屋,無盡的喜悅便被撲面而來血腥氣沖散了。
王譽趕緊捂住鼻子,匆匆向裏走去。這屋子極大,屋門口與床榻之間豎着一張屏風。
他繞過這張繪有巍峨山嶽的屏風,來到冬娘娘的床榻之前。
“冬娘娘?”王譽叫了一聲,卻沒有得到回答,隔着垂下的紗簾,他能隐約看到對方正以一種極其古怪的姿勢待在床上。
她面朝上,纖細胳膊與小腿向下支撐着身體,那動作好似被人操縱着正要起身的提線木偶一般。
這倒不算什麽,隻是王譽分明看到她的肚子如同跳動的心髒一般,時而誇張隆起時而快速收縮,顯然是有什麽東西在她腹中作祟。
“救我!”
“出去!”
正當王譽看着眼前一幕怔怔出神時,兩個完全一樣的聲音先後響起,屋内仿佛有着兩個冬官正在同時發号施令。
“救救我!”
“離開這!”
又是截然不同的兩個聲音響了起來,而這次王譽細聽之下卻是感覺到了這二者之間的差别。
這兩個聲音,一個是由冬娘娘口中傳出的,而另一個則是甕聲甕氣的,竟像是從她腹中傳出一般。
“冬娘娘,屬下驽鈍……”王譽一時不知如何是好。
然而一簾之隔的冬娘娘這次并未回答他,屋内突然安靜了下來,王譽正準備壯着膽子拉開紗簾一探究竟,卻有一陣令人脊背發涼的笑聲從裏面傳了出來。
“嘻嘻嘻嘻嘻——”
這突如其來的聲音使得王譽的手停在了半空,進也不是、退也不是,他本能的感覺到了危險,卻又不忍放棄這個能在冬官正面前表現的機會。
在他猶豫之時,冬娘娘誇張隆起的肚子突然癟了下去,透過紗簾,王譽能清楚的看見一條狹長的黑影從中鑽了出來。
他還來不及細想,便見到那狹長黑影刺破紗簾向着自己直射而來。
王譽這才看清,那黑影是一盤旋彎曲的椎骨,末端還有着一個拳頭大小的肉團。
眼見椎骨上的肉團即将打在自己身上,王譽一個側身,堪堪躲開了這詭異之物。
此時屋内一片血腥之氣,幾乎熏得王譽睜不開眼睛,他定了定神,正要開口說些什麽,卻見那帶着肉團的椎骨于空中一個折返,再度向他襲來。
身爲一個欽天監,王譽經曆過許多奇詭之事與生死搏殺,在這等性命攸關之際自然是不會坐以待斃的,他手握法印,右手虛空向前一指:“凝!”
内力自他指間噴湧而出,在他身前形成一面土黃色的護罩,而那椎骨上的肉團毫不示弱,猛然撞擊在了護罩上。
土黃色護罩劇烈顫抖一下,竟是直接破碎開來,所幸那肉團也被反震之力震退,王譽則是趁此空檔快步後退,欲要奪門而出。
那帶着肉團的椎骨好似看透了他的想法一般,又是一閃,竟是先他一步竄到了屋門口,擋住了他的去路。
萬般無奈之下,王譽隻得與這古怪至極的肉團椎骨對峙起來。他一手握住法印,另一隻手成爪形,掌心之中不斷有縷縷内力跳動,随時準備應對那椎骨的侵襲。
而那生着肉團的椎骨卻并未如他所料一般的發起攻擊,反而原地左搖右擺起來,好似一個頑童正得意的搖頭晃腦一般。
王譽見它這副樣子心生厭惡,擡手便是兩掌打出,數道内力掌印直奔椎骨而去。
肉團椎骨敏捷如蛇,左扭右扭便将王譽的掌印盡數躲開。
王譽見狀正要再有動作,卻見那椎骨之上竟突然起了變化,無數發絲般粗細的猩紅肉絲從椎骨各處生長出來,它們彼此糾結聚攏成團,不多時便生成了一塊塊深紅色肉塊,而肉塊之間又彼此接合,竟隐隐有了人身體的形狀。
最滲人的還是那椎骨末端的肉團,它突然暴漲起來,轉眼間便擴大了十倍不止,王譽皺眉看去,卻見那肉團之上不斷扭曲變化着,如同被人肆意揉捏的面團一般。
片刻之後,那肉團上便有了一個五官齊全的人臉,這張面孔王譽熟悉的很,赫然便是當日一口咬死玄雲妖虎的女相羅漢的臉。
“那東西……不是由冬娘娘内力所化麽?怎麽現在看來,竟如活物一般。”王譽大爲不解,可現在顯然是沒人能夠爲他解惑。
眼見無數的猩紅肉絲仍是不斷的糾結在一起構成塊塊血肉,王譽再不遲疑,右手往腰間一摸,一把長約兩尺的利劍陡然出鞘。
他左手結出一個法印,右手利劍悍然斬出,一道劍氣向着椎骨結成的猩紅人形劈了過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