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确實瘦了許多,但現在能好端端地站在這裏,證明已經出院了,而且恢複得不錯。
隻是他的眼睛……
當初醫院說的,很可能看不見,她走的時候,他的眼睛依然沒有拆紗布,陳夏也怨氣沖天,說她坑人,不知道現在如何了。
她站在門口,不遠不近地看着他。
他站在樹下,也是一動不動。
她仔細打量:他沒有戴墨鏡,一雙眼睛看着她的方向,眼眸還和從前一樣黑,街燈倒映在他眼中,眸光依然潋滟……
她有些好奇,直直地問了他一句,“你看得見我嗎?”
沒有回應。
她放下行李,幹脆走到他面前,伸手在他眼前搖了搖,“我說你呢,你看得見我嗎?”
對方還是沒說話。
林清屏揚了揚眉:算了,就算看見,他也不認識她……
“你問我嗎?”他忽然說。
林清屏都已經轉身了,回頭,“是啊。”
“看不見。”黑暗中,他淡淡地說。
林清屏:……
不管怎樣,林清屏還是挺難過的,他一生最大的抱負就是保家衛國,如果眼睛看不見……
她看着他的眼神裏,充滿了憐憫,不過他看不見,而且,他也不記得她……
林清屏想要回家了,但看他還是站在原地,心裏默歎一聲,自己還是太善良!
她轉頭又問,“你看不見爲什麽一個人在這裏?”
他沒吭聲。
林清屏隻能再次歎息,這脾氣,萬年不改。
行吧,她大發善心,好人做到底,就當積累功德了。
“你是住這裏嗎?我送你回去吧?”她猜測,他是住在顧有蓮家裏的,她都出去一個月了,想必顧有蓮已經回來了。
“不用。”他冷硬地說。
說完,便轉身,手扶在這片住宅院子的栅欄上,扶着往顧有蓮那邊走。
果然是住顧有蓮家……
她看着他,手摸着每一片栅欄的木塊,好像在數數一樣,居然準确無誤地回到了顧有蓮家裏。
還行,那她就不管嫌事了!
她拎着行李,手裏拿着畫,徑直進了家門。
志遠已經睡了,之所以亮着燈,是因爲趙大姐還在揀豆子,準備熬糖水,見到她回來,趙大姐很驚喜,“怎麽回來了?不是說要兩個月嗎?”
林清屏笑了笑,“中間休假。”
說着,她坐下來和趙大姐一起揀。
“你剛回來,趕緊休息去啊,還幫我揀什麽豆子!”趙大姐催她。
“我不累。”林清屏熟練地把壞豆子挑出來,“我姐回來了?”
她一直都管顧有蓮叫“姐”,沒有變過。
“嗯,回來有半個月了。”趙大姐道,“杜根那邊好了,沒事了,顧……”
趙大姐說到這裏看了看林清屏,不知道該不該往下說。
“你說呗,我剛都看見他了,你還有什麽不能說的?”林清屏揀着豆子,頭也不擡地說。
趙大姐便接着說,“顧鈞成前兩天出的院,這一次可是傷得大了,全首都專家都來給他會診的,這會兒出院了,還要在家休養一段,不過,總算有驚無險,人好好的,齊齊全全地出來了。”
林清屏手裏的豆子刷刷地往下掉,“他……他眼睛……”
“眼睛沒事啊!之前說是不太好,要失明,那時候你不也在嗎?但有驚無險,舉全首都甚至外國眼科專家之力,給治好了!就是還要休養一段時間……”
林清屏聽着,想着自己剛才在外面的那一幕,用幾十年後的話來說,就是社死瞬間了……
太尴尬了……
“哎哎哎,瓶子,你怎麽把好豆子都扔了!”趙大姐現在也都跟着顧有蓮親熱地叫她小名——瓶子。
林清屏“咳咳”兩聲,臉上有些紅,這中間有顧有蓮和志遠在,以後難免還會碰見他,怎麽抹去他剛才的記憶?他不是不記事了嗎?把剛才的也忘記行不行?
趙大姐還在繼續說顧鈞成,“就是人怪怪的,站着坐着一句話也不說了,除了志遠逗他說話,他勉強答個兩句,看見人也像不認識一樣,沒表情,不說話。”
因爲他不記得你們了!
林清屏心裏有個聲音說,但是沒講出來,關于他的一切,現在都輪不到她來和人說。
和趙大姐聊着天,揀完豆子,還用高壓鍋把明天要的糖水壓好,她才休息。
進入房間,打開櫃子門想找衣服洗澡,才想起,他的衣服還都在這裏,包括他的存折,上次顧有蓮給她後,她還沒機會還回去的。
她合上櫃子,去洗漱了,假期就三天,今天已經在火車上待了一天,就明天一天時間,看抽個空把衣服還回去吧。
三天假期真的很趕,她主要不放心趙大姐一個人又要顧店又要照顧兩個孩子,怎麽也要回來看看,誰能想到遇到顧鈞成呢?
第二天,志遠發現她回家,高興得直蹦。
林清屏點點他鼻子:“我今天送你上學,還做早餐給你吃。”
“好!”志遠高興極了。
但是,很奇怪,志遠居然沒提他顧爸。
在顧有蓮沒回來的時候,趙大姐帶着兩個孩子睡,一塊兒就給送學校去了,但顧有蓮回來,就會是顧有蓮牽着小麥來這邊和志遠彙合,至于是趙大姐還是顧有蓮送孩子,兩人自己商量。
志遠快速把早餐吃完,還給小麥帶了兩個春卷,門外就想起了小麥的喊聲,“志遠!志遠上學去啦!”
志遠打開門,愣在那裏,林清屏一看,是顧鈞成牽了小麥在院門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