顧鈞成一聲呵斥,把林清屏從呆滞的狀态喚醒。
她一個激靈,發現顧鈞成已經把被子拉上來蓋着了,一雙烏黑的深眸正怒視着她,好像又在斥責她怎麽這麽不矜持,盯着男人的這個部位能看呆。
“毛巾給我!我自己來!”顧鈞成眼裏有種“捍衛貞潔”的嚴肅和警惕。
林清屏覺得好笑,把毛巾遞給了他。
是真的挺好笑的。
自打她重生回來以來,都是她,像貪婪的狼一樣盯着他,追着他,而他卻一直在逃避,在躲……
原本她以爲他是傷到哪裏不能了,原來不是……
原來,隻是他不想罷了……
林清屏靜靜地站在一旁,什麽都不說,甚至一直微笑着。
當顧鈞成把毛巾還給她的時候,她都沒發現,仍然在笑。
直到顧鈞成出聲了,問她“怎麽了”,她才看見遞到眼前的毛巾。
“哦,沒什麽。”她接過毛巾,趕緊出去倒水了。
再回來的時候,她已經跟沒事人似的了,到他床邊,給他倒了一杯水,數了藥片給他。
隻是沒有那麽多話了,等他吃完了藥,就隻問了他一聲,“要不要早點休息?”
顧鈞成稍稍沉默,點了點頭。
但,在林清屏打算關燈的時候,他卻握住了她手腕,“不開心?”
他的感覺一向敏銳。
“沒有啊……”林清屏脫口問出。
隻是,她自己都不知道吧?
她有時候并不擅長掩飾情緒,她低落下來的時候,整個人都是蔫的,眼睛裏都無神了。
“說實話!”顧鈞成并不瞎。
林清屏沉默了一下,怎麽可能說實話?
她愣愣的,在他的強大氣壓下腦子都不轉了,脫口而出卻又說得結結巴巴的是,“有……有點震驚……一下沒……沒能接受……我以爲……我本來還打算等你好一些了,順便陪你去一下男科的。”
男科這個詞,其實後來真的特别普遍,滿世界的男科醫院廣告,但這個時代男科盛行了嗎?
她不大确定啊……
果然,就聽顧鈞成問,“男科是什麽科?”
林清屏:……
真的還沒有嗎?林清屏簡直想用手機百度一下男科到底是哪一年普及的……
可惜,沒有手機啊!
“那個,你明天問醫生吧休息!早點休息!”她僵硬地轉身,想要關燈。
但她越是這樣,顧鈞成反而越要問清楚,“林清屏你到底說不說?”
有點兒嚴厲了……
林清屏豁出去了,說就說呗!
“就是治男人不行的科室!”
本來她就帶着點委屈和賭氣,這句話蹦出來簡直又快又炸,炸得病房裏都安靜了幾秒。
而後,響起顧鈞成的怒喝,“林清屏!你懂得挺多啊!”
“是你自己要問的!”林清屏快速關了燈,灰溜溜鑽進自己的陪護床蒙住了頭。
正蒙着頭呢,聽見顧鈞成又一聲低喝,“誰?誰在外面?”
有人在外面嗎?
“我去看看。”林清屏又爬了起來。
打開病房門,外面并沒有人啊……
再左右看看,武團長病房的門剛剛關上。
“沒有人。”林清屏回到陪護床上,靜靜地躺下了。
還是睡不着,腦子裏繼續構思新的設計,也不知道想了多久,忽然響起了密集的鞭炮聲。
是零點了嗎?全國人民都在辭舊迎新了吧?
這是一個劃時代的春節,從此以後,農曆也進入八十年代了。
林清屏林聽着炮響,回來時那些十分明确的堅定,有些動搖,她和顧鈞成的未來會怎樣,她也有些迷惘。
也許,有些話不敢說出來,這個時候就當說給自己聽吧,就當新年給自己許的願吧……
她在鞭炮聲裏,小聲說,“我喜歡你啊,顧鈞成,你也……”
她的話,在這裏戛然而止。
因爲,炮聲突然停了,停在她剛剛說完“我喜歡你啊”的時候,後面五個字,顧鈞成聽見了。
“什麽事?”他在黑暗中問。
林清屏喃喃的,臉上有些發燙,改了口,“顧鈞成,我想說,祝你也新年快樂啊!”
短暫的沉默後,傳來他低柔的一聲,“嗯,新年快樂。”
行,不管怎麽樣,明天都是新的一年了。
大年初一的早上,林清屏還是起得很早,有人比她更早——隔壁的武天平。
而且,見她進進出出就很想來打擾但又不好意思打擾的樣子,直到,她把早上的事都忙完,連顧鈞成早餐的奶粉都喝了以後,武天平才終于來了。
一來,就看着顧鈞成笑。
顧鈞成被他笑得莫名其妙,“你有什麽事你就說。”
武天平看看林清屏,搖搖頭,憋着不說。
林清屏覺得,可能是有話不能讓她知道吧?
反正現在剛給顧鈞成收拾了,一時也沒什麽事,就借口洗衣服,出去了。
林清屏一走,武天平就小聲在顧鈞成耳邊說,“你……要看男科?”
有一說一,武天平在此之前也不知道男科是什麽分科,得感謝昨晚偷聽聽來的知識,它以一種奇怪的方式進入了他的耳朵。
顧鈞成一聽,就知道怎麽回事了。
“我說昨晚外面有老鼠呢!”顧鈞成的眼神看着他的時候像有刀子。
武天平笑得直不起腰,強忍着,“你如果真的需要,我跟你說,我老家,聽說有個赤腳醫生治這個很厲害,要不下回你跟我回家,我幫你找找去!據說,一貼靈!”
顧鈞成的眼神就更鋒利了,“你看過?”
武天平擺手,笑得半天說不出話來,“你說我容易嗎?我一片好心,你還說我?我一大早瘸着隻腳來給你提供消息呢!”
顧鈞成現在是靠自己爬不起來,但凡能起來,今天武天平都躺下了!
兩人正鬧着,醫生來查房了。
“武團長來串門啊?”難怪剛剛去病房沒見着人。
武天平笑得漲紅了臉,對醫生說,“話說,我們醫院有男科嗎?”
作爲醫生,在專業上肯定見多識廣一些,雖然醫院沒有,但知識還是有的,看了看武天平,又看了看顧鈞成,好奇地問,“你們倆……誰要看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