二妹,不,現在叫青雲了,青雲念書勉強念到初中,但這時候的高考沒有幾十年後考得那麽難,無論如何,林清屏都要把青雲供到大學,一年不行就兩年,兩天不行就三年。
林清屏給妹妹布置好學習任務,還給志遠留了作業之後,才動身前往部隊。
是真遠啊!
火車就坐了兩天一晚。
在火車上的時候,下起了雨,天氣忽然就變得涼快了許多。
确實是該入秋了……
這一次,林清屏倒是買到了座位票,還是靠窗的位置,火車每停靠一個站,窗外就有人推着小車買吃的,時隔數十年,再見這些畫面,仍然覺得那些顔色漂亮的雞腿看起來很好吃。
但她沒有買,自己帶了吃的,婆婆劉芬和顧有蓮給她炒了一罐子肉菜,一罐子鹹菜,還卷了餅,讓她在路上吃。
一個人坐車,總是提着些心,但到了晚上,還是扛不住了,靠着車窗睡了過去。
結果,是被冷醒的。
深夜,氣溫更低了,不知誰開了窗沒關,冷風夾雜着細雨往裏灌,凍得她已經一身冰涼了。
她趕緊關窗,但這扇窗無論怎麽關都有個縫關不實,她隻能把衣服裹緊了些,抵禦不斷從窗風裏鑽進來的冷風,但似乎效果不大。
好容易熬到天亮,又坐到傍晚,才終于可以下車了,才發現,兩隻腳已經坐得浮腫了,而且,人也有些犯暈。
她拎着行李,彙入火車站熙熙攘攘的人流裏。
隻是,火車并不是直達部隊所在地的,她還得再坐汽車,然而,這個點,已經沒有汽車班次了。
她拿着介紹信,找了個招待所住下來。
在火車上坐了兩天一夜的她,隻覺得自己身上臭烘烘的,全是味道,她可不允許自己這樣去見顧鈞成。
她迫切地想要洗澡。
這個招待所裏有專門的澡堂,但那天晚上,水怎麽都不太熱,她就着一點點熱的水洗了頭和澡,拖着疲憊的身體回房間睡覺去了。
第二天必須趕到部隊,所以,她早早起來,就去汽車站趕車,一心隻惦記着趕路,自己身體上的異常反而沒注意。
又做了幾個小時汽車,才終于抵達部隊所在的縣城。
天氣愈加冷了起來,林清屏把所有的衣服都裹上了,還是冷。
出乎她意料的是,汽車站有人舉了寫着她名字牌子的人接她,是個小戰士。
她一看到那抹軍綠色,整個人都安心了,用力揮手,拎着行李往小戰士那邊挪。
小戰士立刻跑了過來,接過她的行李,“嫂子,你是林清屏嗎?”
“是的是的,是我,你叫什麽名字?你們怎們知道我是這個時候來?”林清屏的手得了空,用力裹緊自己的衣服。
“顧團說你差不多是今天來的,嫂子,你叫我小田就好了,我們的車就停在外面。”小戰士拎着她的行李走在前面,走得飛快。
林清屏加快腳步跟上去。
上了車以後,林清屏覺得稍稍暖和了些,小田開着車,往部隊而去。
此刻,算是這兩天林清屏最安心的時刻了,有種,終于可以松懈下來的輕松感,所以,靠着車座,又迷迷糊糊睡了過去。
這一覺,一直睡到小田叫她,她才醒,睜開眼,覺得頭有點重。
“顧團還沒回來,我先帶你去住的地方,嫂子,你先歇一下。”小田看了看她,“你穿太少了,别凍着了。”
林清屏屬實疏忽了。
前些天她們在省城賣衣服的時候,還穿單衣,誰能想一場大雨入秋,到了這裏,簡直是入冬。
“嗯,謝謝你小田。”她再次裹緊了衣服,大風裏,她覺得自己頭重腳輕,仿佛随時都會被風吹走。
小田将她帶到臨時家屬院,把她的行李放下就走了。
家屬院宿舍裏整整齊齊,林清屏坐了一會兒,有點懵。
原本以爲到部隊就能見到他,以爲能去他營房幫他做點什麽,結果,一切都跟她想的不一樣。
不過,總算是來了。
她笑了笑,開始收拾行李包裏的東西。
剛把東西整理好,小田又來了,給她端了一碗面。
“嫂子,你中午沒吃吧?先吃碗面熱乎熱乎。”小田來去匆匆的,放下碗就跑了,好像怕跟她說話似的。
林清屏确實是餓了,坐下來,一碗熱湯面,吃得幹幹淨淨,身上也暖了些。
這個年代,沒有手機,沒有網絡,她一個人坐在房間裏,不知道幹啥,索性躺進被子裏睡覺,竟沉沉睡了過去。
“林清屏!林清屏!”
她是被一陣急促的呼喊吵醒的。
睜開眼,隻覺得亮光刺眼,明亮的燈光下,依稀看見一張黝黑俊朗的臉。
“顧鈞成!”她驚喜不已,大喊一聲,起身想要坐起來。
然而,她以爲的大喊,卻隻是發不出聲的嘶啞,試圖坐起來的她,更是全身無力,兩耳嗡鳴,又倒了回去。
她怎麽了?
她看着顧鈞成,腦子裏嗡嗡直響,“顧鈞成……你回來了?”
她再一次努力說話,可這是她的聲音嗎?好難聽,好粗啞,而且,她的喉嚨好痛啊……
顧鈞成眼裏好像在冒火一樣,将她的被子一把掀開。
“不要……冷……”林清屏馬上蜷成了一團,伸手去扯被子。
“你還知道冷,你……”顧鈞成終是咽下了後面的話,環視了一圈,沒有一件可以給她穿的厚衣服。
他二話不說,用被子将她一裹,連被子帶人卷成一個蛹一樣,一起抱了起來,往外面走去。
“顧鈞成,要去哪兒啊?我不去……”她其實都還渾渾噩噩、昏昏沉沉的,隻知道顧鈞成回來了這一件事,被他一抱,整個人浮浮沉沉的,更加像在雲端了。
她生怕他把自己給掉地上去了,想要伸出胳膊來攀住他脖子,剛探出半個胳膊就覺得冷得不行。
“趕緊縮回去!腦袋也縮進去!”
外面好黑啊,黑暗中,他好兇啊……
她老老實實把自己縮回那個被子卷成的蛹裏面,委委屈屈趴在他胸口,“你又兇我……我坐了那麽久的車來看你,你還兇我……”